一整根铁桦木做龙骨,规避了幽州船匠拼接龙骨技术的短板,但也限制了船只的规模。铁桦木能长到二十多米,掐头去尾可用于龙骨的原材不会超过九丈,加上船头船尾的延伸,最大只能造十丈长船。
十丈二十四米,尖底船型载重低,船厂工师预估了一下,差不多能载重两百石左右,考虑到人员、装备、补给的重量,一艘船也就能配备五六十人的样子,一橹加十对划桨需要二十二个桨手,舵手和操帆水手要五到十人,这艘船需要三十个人才能操控自如,专职战斗的战士只剩下二十来个名额。
“大船才是王道啊,小船的作战能力还是太低了。”刘襄苦恼的感慨。
“卑下无能,请将军责罚。”工师惶恐的请罪。
“请罪就不必了,这条试做的六丈船,要尽快完工,便用单桅一橹三对划桨的规格去造,甲板的女墙和桅杆上的了望台要配备,其余的就要你用心了。”
“谨受命,必不让将军失望。”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造船还得看船匠的手艺,刘襄没有多做停留,当天便离开了海阳。
回到涿县的时候,在城外碰到了准备回城的范贤,然后就被兴奋的范子明拉到了水稻田里,让偷偷前来迎接的甄逸目瞪口呆。
“主公,成了,成了,这都是先育苗后插秧的稻子,比直接播种的禾苗高了一尺有余,看这长势至少能提前一月收割,不必担心冬季漫长,庄稼难以成熟的问题了。太一保佑,主公英明。”
育苗技术成功,刘襄心中的大石落地,这世上没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了,他端正衣冠,揖手行礼:“子明功德无量,吾代幽州百姓谢过恩德。”
“此乃主公首倡,吾只是依令而行,何敢贪天之功?此为主公英明也。”范贤不愿居功,他认为自己没有多大的功劳,先在暖房育苗然后再插秧的奇思妙想,他没这样的才华。
这话可真好听,刘襄笑道:“不必推拒,子明之功利在千秋,便是灭国战功,也难以比较。快与我说说这育苗之事的章程,需要靡费几何?吾恨不得现在便推而广之。”
“去年腊月开始育苗,七到十天种子发芽,但冻死了三批才摸索到门道。”范贤有些心疼那些种子,叹息了一声之后才说道:
“最佳时节是二月上旬育种,中旬发芽,下旬才能在正午之时开天窗晒苗,不能过久,两刻钟即可,待到三月可根据天气延长晒苗的时间。三月上旬整地,下旬便可插秧了,插秧半月之后最好能再施一遍肥,促使禾苗抽条,长势必然加速。”
说了育苗插秧的时间,他接着说道:“暖房宽五步,长十步,选种七斤,所育之苗可插秧八亩,若育一亩之苗可插秧四十余亩,稻谷如此,吾估计麦粟更多,今年只摸索出水稻育苗之法,明年必能弄清麦粟之道。”
刘襄满意的点点头,做到这一步,便可大规模推广了:“此法可记录在农书之中,单做一卷专门论述。暖房靡费如何?”
“土坯房一座,房顶要多开几个天窗,育苗期一月有半,前期煤饼消耗不小,火要日夜不停,需蜂窝煤三百余块,进入三月便降低消耗,夜间燃火即可,需蜂窝煤四、五十块。八亩水田总共消耗不足四百,现在煤饼的价钱是一钱四块,大量购买还能便宜,算上其他消耗,每亩比播种要多花十五钱。”
刘襄在心中算计,多出十五钱的成本,现在幽州的粮价在一百二十钱一石,不考虑灾荒的前提下,每亩必须比之前多产八斤粮食才能合算。
看着明显比周边田地高出一大截的禾苗。
划算!
这事干得!
“子明要多去各县考察一下,秋收之后,幽州推广水稻,能改水田的尽量改造,不能改的,看看这一季的旱田产量再说。至于暖房,可令乡中集中搭建,这样也能互相帮忙,减少农户负担,还能聚在一处取暖,降低一点成本。”
“末吏遵令。”
刘襄想推广水田不只是因为插秧技术能对抗低温,小冰河期的灾害可不只是降温,还伴随着北方旱情,南方大水。因为寒流影响,夏季的湿润季风很多都没到达北方就在南方停住脚步了,高纬度地区的降水量减少,低纬度的南方反而雨水增多。
水田可以利用河流以及地下水对抗旱情,产量会更加稳定。
依据气候改变庄稼的种类,这也算是顺天应时吧?老子这么醒目,天哥给点面子呗,少来点灾害好不好?
刘襄跟老天爷爷商量了一下,就回城去了。铁木甲要等、战船要等、推广水稻种植也得等,但有件事不用等。
他想试探一下灵帝对他的容忍尺度。
灵帝刘宏身体垮了,他肯定有所安排,是想稳定大局平顺的完成皇位交接,还是想平灭隐患给他儿子留下足够的权柄,这事要弄清楚,才能安排后续计划。
试探的棋子自己就送上门了,连借口都给他找好了。
小黄门左丰,向卢植索贿不成,诬陷其下狱的死太监,此人是灵帝的一把小刀子,不能只是当成贪婪的阉人对待,他的行为另有深意。
现在来幽州传旨,非要见到“重伤养病”的刘襄本人才成,还大闹署衙。
这事透着蹊跷。
灵帝要试探自己?
刘宏想知道什么?自己是否还活着?或者自己还是不是那个他印象里的鲁莽少年?
反正刘宏是不会想看到自己向阉党靠拢的,宗室就是要站出来对抗士族,制衡阉党,镇守四方。这是灵帝的初衷,自己必须得给他一个答案,也顺便试探一下灵帝对自己的态度。
刘襄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所以,左丰被宿卫押到了他的面前,随行的四个羽林郎一并抓捕。
左丰力弱无法挣扎,但不耽误他态度嚣张,阴阳怪气的恐吓道:
“刘镇北,你想造反不成,敢对传旨的使者动手?某乃是赵常侍义子,你若动我,左某阿父只需在陛下那里进一言,便能让你罢官去爵,小小的边郡鄙夫,当了将军又如何?还不快向某家请罪,否则便让你生死两难。”
尖着嗓子不男不女的声调,让刘襄直犯恶心。
他出来之前在手脸上抹了姜黄,甄姜还细心的为他敷了白铅,画了妆容,他本人也是发挥了一下演技,装作软弱无力的歪在软榻上,看上去一副久病未愈的样子。
这样子可不是给左丰看的。
自然也不用惯着他。
“诏书呢?”刘襄低声问道。
左丰得意的尖声笑道:“哈?还想要诏书?那你先跪下给我磕头赔罪。”
“拉下去抽五十鞭子,再拖回来说话,希望那时候,你会说人话。”刘襄冷冷的看着眼中泛起悲哀之色的左丰。
不知道他是为自己悲哀,还是为刘襄悲哀?
这是个被两千里以外操控着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