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琼弃营而走,看行军轨迹,是通往南方,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谁能保证他不会隐藏主力,躲到西边的丰县方向,趁着我军大意,偷袭沛县。
如果真被偷袭,沛国战局就会彻底翻转。
刘襄没着急下令追击,他要等待斥候的探报。
戏志才拿着舆图研究了半天,敌军果断退兵,着实出乎预料。
“主公,淳于琼一退,广戚已成弃子,后面的留县成为孤城,不可守。他们恐怕是要退到萧县,意图在汳水建立防线。不知在东海边界与我军对峙的部队退没退兵。”
汳水是东西走向,在彭城县汇入泗水,萧县背靠汳水,与彭城只有八十余里,两城有河道相连,骑兵对补给线的威胁大减。
在那建立防线,比泡水这边要稳固得多,那就难打了。
不能如他们的愿。
刘襄看着舆图说道:“自留县到彭城,可沿河而下,有一百二十里,想去萧县,要偏向西南一点,超过一百五十里。
我军要在这段路程缠住淳于琼,延缓他们的速度,让刘宠先一步占据萧县,否则就要陷入旷日持久的攻城战了。”
这个推断是建立在淳于琼大军确实南下的基础上,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有别的阴谋。
兵不厌诈啊。
千万不能急迫,要谨慎一点。
他开口下令:“继续加派斥候,找到敌军主力。快马去前军确认,东海边界的敌军,是否退兵。”
刘襄等人在中军大帐等待斥候回报,东海那边袁绍的军队确实在退兵,但不是因为沛国战局出现劣势。
正好相反,是因为东海战败,败得极其惨重,连带着需要调整沛国防线。
广戚城下大战之时,东海也在大战,战斗持续了一天,战报还没送到刘襄的手上。
当初关羽携乐进攻克兰陵之后,东海西部各县算是望风而降,关羽率领前军驻兵阴平,乐进扫荡周边黄巾。
为了抵御安平军南下,也为了截断关羽所部与沛国这边的联系,袁绍命审配为主将,领兵两万,在阴平南方十五里处当道扎营,两军对峙了将近一个月。
直到乐进将东海郡西部的黄巾,全都赶去了东边的郯县附近,回军阴平,关羽便起了破敌之心。
敌军两万,我军一万五,关云长觉得己方优势很大,跟敌人对峙,没面子,他准备干翻审配,然后协助张辽拿下郯县。
留下乐进守城,他带着前军五千人,在敌营对面五里之处下寨,几天以来,频频挑战,交手十余次,未尝一败。
斩杀部将张南、焦触,毙敌一千有余。
惹恼了颜公骥,气坏了臧宣高。
颜良原是领兵大将,犯了错,被免了官职,成了一个小小的马弓手,眼见着敌军大将天天在那耀武扬威,如何能不羞恼?
便向审配进言,要领一队精锐骑兵,冲破敌阵,斩杀敌酋。
那臧霸为什么生气呢?这两万兵马多是他的麾下,死了一千多,他怎能不生气?
听到颜良求战,当即同意,不但集合了全军所有的骑兵,还要亲自出战,空有职位没有军权的审配能说什么呢?
他反对有用吗?
第二天只留下两千人守营,大军一万六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出营决战。
人不多不行,这几天跟敌军交手,被打了个一比十的伤亡比,来得少了,怕打不过。
关羽自然领兵应战,别说五千打一万六,就算五千打三万,前军在乐浪那会也打过,胜得干净利落。
他和麾下的袍泽,就没怕过野战,最烦的就是敌人缩在营寨里面不出来。
两军对圆,战场蔓延三里有余。
前军以一千甲士为主,两千轻步兵为辅,结方阵御敌,中圈是两千弩手的密集弩阵,弩矢射得那叫一个凶猛,跟高压水枪一样,射到哪,哪就得缺一块。
冲上来的敌兵,一片一片的倒下,缺铁甲缺重盾的劣势被针对得死死的。
那些结了盾阵靠近的,还得承受飞梭的打击,这玩意的重量十倍于弩矢,破盾效果要好得多。
看着不断倒下的兵卒,臧霸心疼得直抽抽,不住的大声催促:“冲上去,冲上去,贴身作战!弓弩手上前,压制敌军弩阵。”
他和颜良在骑兵阵中,等待着步卒为他们打开一个缺口,全军只有五百骑兵,穿铁甲的没几个,直接冲锋会被射死在半道上。
关羽老神在在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被五十个亲卫骑士环绕,安心的待在阵中指挥。
敌军兵卒的素质和武器装备与前军差距不小,特别是甲胄,前军士卒全员铁盔,有统一配发的一千铁甲、一千革甲,还有之前几年征战,他们缴获的千余套皮甲。
敌人的铁甲廖廖无几,十个人里面也不一定有一个穿着革甲的,头盔也不全,很多人还带着布帻、抹额,即便人数不少,三面围攻。
那又如何?
挺过了弩矢、飞梭,冲上来的也会被夹钢打造的长矛,捅一个透心凉,那些倒霉的,死之前身上就有了好几个窟窿。
顶在最前面的盾阵,在箭雨中屹立不倒,中圈的弩阵敢顶着羽箭还击,想要跳荡而入的敌兵,不是被如林的长矛挑回去,就是被阵中的轻步兵几刀分尸。
前军的五千士卒,可都是转战南北的悍卒,北疆卧过雪,东境钻过山,装备、战意全都凌驾在敌军之上。
靠人命堆,可打不败他们,说到人数,臧霸麾下真不一定比安平军多出太多。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前军背靠营寨,三面与敌短兵相接,方阵阵型稳固,弩矢羽箭往来飞射,旌旗不乱,鼓号不绝,杀喊之声直冲霄汉。
关羽仔细的扎好长髯,再用锦兜包好,与身边亲卫言道:“时间不短了,够乐都尉迂回过去攻营了,都准备好,待会敌军混乱,随我斩杀敌酋!”
他出营之前已经给城中传信,自己与敌在野外决战,让乐进率兵迂回,去攻打敌军营寨,一战破敌,便在今日。
敌营距离阴平只有十五里,迂回一下也不过二十里,一个半时辰,差不多了。
他判断的没错,不多时,敌营火起,浓烟冲上半空,一看就知道,火势小不了。
营地被焚,敌军上下心慌意乱,前后失据,混乱不堪。
前军士卒战意更盛,兴奋得无以复加,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知道追杀的时刻即将到来,军功在向他们招手。
肾上腺素飙升,一股股的力气涌入四肢百骸,挥舞兵器的力量更大,杀喊之声直欲撕破耳膜,要不是被军纪约束,早就有人冲出去了。
“下令吧!下令吧!”兵卒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念。
关羽没让他们失望,口中大喝一声:“擂鼓催军,三面出击,进攻!”
令旗前指,密如雨点一般的鼓声响起,进攻的时候到了。
“杀!杀!杀!”
前军士卒如溃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三条洪流摧枯拉朽,冲进了混乱的敌军阵势,于此同时,攻破了敌营的乐进也领兵而来,两军前后夹攻,臧霸所部彻底崩溃。
阵势一乱,人心就慌,有一个逃跑的,就会带起一片,败兵潮一起,再想重新立阵,那是难比登天。
兵败如山倒!
臧霸不知道该郁闷还是该庆幸。
他架空审配执意出兵,结果战败,庆幸的是骑兵全在身边,还有个猛将能给自己提供安全感。
唉!
管不了其他的了,逃命要紧啊。
骑兵跑得是挺快的,一路砍杀践踏己方的袍泽,趟出了一条血路。
可惜,他们早就被关羽盯上了,顺着这五百骑兵趟开的道路,关羽一马当先,身后是紧紧相随的亲卫,他们的胯下,可是关云长卖了老脸,找崔奕淘换的优等战马。
个顶个的神骏,骨架高大,肌肉贲张,四蹄攒动,如风似电,不过一时半刻便追上了逃跑的骑兵马队。
关羽带着五十个铁甲骑兵,冲进了背对着他们的人群之中。
血浆四溅,残肢乱飞,惊恐的惨叫不绝于耳,人喊马嘶,肝胆俱裂。
臧霸麾下的骑卒,还没精锐到,能在高速奔跑的马匹上返身而战,马队瞬间混乱,不少骑卒被惊马甩脱,当场就被践踏而亡,少有的几个人聪明人脱离了队伍,向两侧逃散。
关羽不理他们,直冲主将而去,他认识臧霸,从一开始就盯准了他。
“贼将休走!”关云长的嗓门可不低,一声暴喝,吓得臧霸的小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去。
颜良就在臧霸身后,这一嗓子惊得他一头白毛汗,己方骑阵已溃,敌方锋芒正盛,他根本没有返身作战的意思,一门心思的想逃出去再说。
可关羽的声音就跟在耳朵边上炸响的一般,人到身边了,不打也得打啊,松开缰绳,双手抓紧长槊,猛然向后侧躺,后手前伸,前手后拉,使了个回马枪。
长槊如一条怪蟒,呜的一声,扎向身后的关羽首级。
关羽双目圆睁,侧身避让,颜良的槊锋擦着他披膊的甲片而过,崩起一溜火星,他手中马槊也不是吃素的,伸手前刺,借着战马前冲之力,直入颜良软肋,随手一搅,心肺俱碎。
颜良惨呼还没出口,便被逆血堵住了口鼻,翻身落马,毙命身亡。
“如此武艺的壮士,只能做个骑卒,袁绍当真不识人才。”关羽随手擦了下惊出来的白毛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追杀敌军主将要紧,不是停留的时候,他轻磕战马,继续追击臧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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