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敦就没想到宋承会来,他才站起,宋承已经进了鞠城,拱手笑道:“二哥不会嫌我烦吧。”
宋敦是嫌宋承不请自来,但也不好真的表现厌恶,笑的勉强:“五弟什么时候喜欢蹴鞠了,早知道也叫上你了。”
宋承摆手:“我可不成,我就看看,要真是让我上场准输了。”他目光在棚下扫了一遍,看到方案上放着的茶盏,内里有白色的茶汤,一指那桌边:“老八去哪了?他是不是坐这?”
宋敦说了声去老八去方便了,宋承哦了声撩袍坐下,端起半温的茶盏欲喝,宋敦拉住他手:“这都凉了,来人,给康王上茶。”
宋承温和一笑:“不打紧,凉茶也不是喝不得,二哥忘了以前还给我喝过凉茶呢。”
那是宋敦刻意捉弄宋承给他吃冷茶,没想宋承还记得,这会还拿出来说,宋敦有些不高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了作甚。”
宋承老实道:“二哥哥说的对。”
那茶汤也就没喝,搁在案角,没一会宋修回到蹴鞠场,宋敦叫人重新送了茶汤给他,宋敦正渴着仰头喝的干净扎紧衣带上了场。
宋敦勇猛无比,几个皇子中,他生在最为健硕,脾气也最急躁,一个猛扑撞的瘦小的宋修倒在地上,不等宋修爬起来,一脚踢出去,蹴鞠直往宋修胸口砸去。
宋承手疾眼快,拉了宋修一把,那蹴鞠带着猛烈的劲道,哐的声砸在度球门框上,砸的粗木球框直颤,这猛烈的劲道要真的砸在宋修身上,简直不敢想会将人伤成什么样。
宋敦一脸无所谓道:“抱歉啊,八弟,我没留神。”
宋修脸色发白紧紧盯着宋敦,他是看出来了,二哥就没安好心!喊他来踢蹴鞠,就是想害他,他朝宋承看了眼,宋承拍拍他的肩,低声说了几句,回到棚子里。
又一场蹴鞠踢下来,蹴鞠传到了宋修脚下,宋修才抬起脚忽地捂住肚子蹲了下来,脸色煞白额间汗珠如浆,摆手勉强道:“我不舒服,今日就到这里。”
宋敦将蹴鞠踩在脚下,关切的问:“八弟是怎么了?我这有大夫,先看着吧,可别耽误了病情。”他转而去喊大夫,背过人脸上掠过一丝得逞阴笑。
宋修却不等端王府的大夫过来,扶着宋承的手出了蹴鞠场回了马车。
他人上辆马车,立刻恢复了正常,哪里看的出刚才那副疼的要死模样。
宋承神色阴翳:“他果然想下毒手。”
宋修心有余悸拳头捏的紧紧的:“五哥,还是你有警醒,要不是你多说一嘴,我就喝掉那茶汤,着了二哥的道了。”
“这下没事了,你回去就按之前的计划,别声张。”
宋修慎重点头,回到自己寝宫屏退了众人,独自在屋里躺着,躺到晚上叫内侍去找医官,说肚子疼的厉害,内侍很快带着医官回来了。
他没什么不舒服的,直接跟医官说,他这里有碗茶汤,请医官看看的什么东西制的茶。
医官不敢怠慢,查看了那茶汤,讶然不已:“这是断肠草所制的茶汤,喝下去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
竟是这样厉害的毒药,宋承心中后怕又失望,仔细想想他压根就没得罪过二哥,二哥想要害死他。
他稳住心神叮嘱医官别将此事说出去,医官知道自己晓得了不得了的秘密,哪还敢张扬出去,擦了额头的汗忙点头说一切就当不知。
宋修又吩咐医官几句,叫内侍将人送出了寝殿,他也不睡了,直接去了仁明殿,带着那碗毒汤见了父皇。
这几个儿子什么性子宣和帝都清楚,要说这些孩子中品性最纯良的就是八王宋修了。
宋修跪在地上,将那碗茶汤献了出来泪眼花花的将下午的事说给皇帝听。
毒杀兄弟,踩着兄弟骨血上位的事,自古以来从来不缺,就连自己会当皇帝,当年也是经过一些变故的,可没像宋敦这样明目张胆害死兄弟的!
虽说成功者不拘小节,可这样毒杀无辜的血亲兄弟,可不是一个仁君会做出的事,这样的人就算当了皇帝,也是百姓之灾,天下的祸端!
宣和帝忍着没发作,到了第二天,百官上朝,端王身有官职,也要上朝议政,待到散朝,百官散尽,宣和帝身边的丞官喊住欲走的宋敦。
宋敦这会心里也忐忑,按说那药吃下去,宋修半夜就应该没命了,怎么宫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只有昨晚说端王召见了医官肚子疼的厉害,可跟着就没了动静,难道是死在榻上没人知道?
宣和帝喊住他,宋敦没多想,转身跟着丞官进了侧殿书房,宣和帝背着手立出窗下,长案上是昨天从蹴鞠场上带回的茶汤。
宋敦见那茶汤还没想到什么,宣和帝指着茶汤:“这是你昨天给宋修吃的东西,这还有些,你吃了吧。”
宋敦这是才知事情不妙,瞪着那茶盏哪里敢吃,惶惶然抬头看着皇帝,讷然道:“父皇……”
宣和帝见他装傻,顿时火起,抓了奏疏往他头上砸去!
“无法无天的玩意!你眼底可还有我这个父皇!连自己亲兄弟都不放过,我看你日子是过的太快活!”
宋敦抱着头躲开砸来的奏疏扑通跪下,咚咚磕头:“父皇,父皇,您听我解释啊,这,这这肯定是误会!儿臣怎么会想去害八弟呢!肯定是有人见不得皇儿好,要陷害我!要害我啊!”
皇帝见他到此刻还在狡辩,指着端王鼻尖骂道:“混账东西!你被你母亲宠坏了性子,以为什么事都要由着你性子!素来的狂妄无知,胆大包天竟把手伸到自家兄弟身上了,来人,把端王带去大理寺,传朕旨意,革去爵位,贬为庶人!”
宋敦这才晓得自己惹了通天大祸,膝行上前抱着皇帝的腿流泪道:“父皇饶命啊!父皇我是您的儿子,您不能将儿臣贬为庶民啊,我是宋氏子嗣,是您的血脉啊。”
宣和帝踢开他,转过身气的胸膛起伏:“带出去。”
贤妃已经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就看到端王被御林军拉了出去要压进大牢,贤妃高呼我的儿啊,端王哭喊着母妃救我!
可哪里喊的住?这是陛下的旨意。
贤妃一咬牙提着裙摆进了侧殿,跪下就哭。
“我儿只是糊涂了,陛下您饶了他吧,他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宣和帝指着贤妃痛骂:“这样的话,你说了多少回?他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你这做母亲的纵容害了他!你出去吧,朕心绪不佳想静静。”
贤妃哭的厉害不肯走,宣和帝被烦的猛的将砚台砸在地上,哐当一声,栽绒地毯上墨汁横流,飞射的墨汁溅了贤妃一脸。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要不是瑞王警觉,朕又会失去一个儿子!你是要看着朕的儿子都死光了,只剩下你的儿子,你才满意吗!”
贤妃愕然惶恐,哪敢再哭,她是有这样的阴暗的心思,却没想到她那点心思早就被皇帝猜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