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新婚,这几日不用上朝,等梁欢在屋里见了众女使出来,两人相携去了仁明殿给皇后皇帝问安。
皇帝不久后去前朝上见百官议事,皇后留了他们用早膳。
宋承生母早就不在,要不然还要去他生母那磕头。
在仁明殿用早膳,梁欢要伺候杜皇后,给杜皇后布菜,也不是真的要伺候的事无巨细,但新媳妇伺候婆母,这第一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前世的时候她做的不好,打翻了茶碗,引来杜皇后的一通抱怨,宋承也被说了一顿。
梁欢瞄向那只翠玉茶碗,前世就是那只茶碗惹事的,她走了过去,端起那茶碗先放放在八仙桌上,而后再去取了牙筷过来。
茶碗稳稳放在杜皇后右手边,一直到早膳结束,梁欢都没有再次去拿那只茶碗,没有犯前世那错误,杜皇后虽说脸色淡淡的,好歹是没找了寻头说教太子夫妇。
从仁明殿出来,已经日上三竿,太阳烘烘闹闹的烧烤着大地,廊庑外面院子里的花木晒的发蔫,梁欢擦着汗道:“这天气只能呆在屋子里。”
冰鉴放在殿中凉气丝丝的往外散发着,这要是在家中,梁欢都换了无袖的对襟褙子赤着胳膊躺在竹簟上吃凉瓜了。
眼下就不行,她还得穿的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廊庑下女使低眉顺眼立着,四周安静悄然,宋承从内室出来轻声道:“晌午时候我带你去液池钓鱼。”
他也歇不了几天,虽说是可以歇上几天,但不能就这样纵容着自己,懒惰不上进的太子传出去言官们会进言约束太子言行。
梁欢摇着扇子,她真想把外面的绿萝暗花的缎纹褙子脱了,再看宋承已经换了家常的常服,梁欢诶的声把福丫喊来,去把她去年做的压红边的鹅黄坦领翻出来。
才把衣裳换好,阮玉姑进来说了今日膳堂那边的菜色,问太子妃想吃哪些。
梁欢对吃的总是那样的上心,这宫中的饮食样样俱做的精细,就没有不好吃的,她想了想点了几样菜色,阮玉姑领命下去的了。
这些都是老熟人,梁欢对阮玉姑可是熟悉非常啊,这是皇后安插在宋承身边的,说是照顾,实则监视。
宋承难得清闲,再看梁欢这会懒洋洋托着下巴,脸颊的肉也因这个动作有些嘟起,小嘴红润润跟樱桃似的,换了那声太子妃的礼服,穿着从前家中的薄绸衣裳,懒懒坐在那长柄真丝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高髻上的步摇颤颤微微,娇花似的人儿。
是个百无聊奈的样子,宋承探了身子过去:“不如我们来下棋?”
梁欢棋艺不精,宋承是高手。
“不要。”
“为什么不要?”
见她懒散散的,宋承就想逗她:“是不是怕输?”
梁欢转眸睨他:“我哪里下的过你,你怎么不跟我比绣花?”
阮玉姑立在一旁听得不由一愣,太子妃怎地跟太子说话是这个语气?太子也不生气?
梁欢针黹也不怎么样,会这样说是因为宋承压根就不会这些东西。
冰鉴上凉气散发,梁欢坐着凉了会有些犯困,她想回去躺着,姚幼露捧着瓷碗进来,里面用冰镇着桃子葡萄藕片。
梁欢看到她,啊的声,她把这茬给忘了。
姚幼露将东西放下,朝着太子,太子妃行礼,而后欢喜道:“殿下有所不知呢,婢子跟太子妃曾在书塾一起念过书。”
她对着宋承说话,梁欢倒要看看宋承的反应。
宋承从冰碗里捡了葡萄给梁欢:“你吃这个,是前日上贡,外面没有。”见梁欢吃了,又问她:“好吃吗?”
梁欢看着葡萄紫的发黑,十分的甘甜吃在嘴里不见半点酸意,点头道:“不错,能不能弄上一株栽在宫中?”
宋承笑道:“不成,这是南方的品种,放在宫里就算是结了也没这个甜。”
梁欢哦了声,是这个道理,水土不一样,结出来的果子不一样。
宋承跟梁欢说完话,才转而对候在一边的姚幼露道:“太子妃先前曾在张家书塾读书,我也有所耳闻。”他跟姚幼露就这一句,又想起什么掉脸跟梁欢说话,“听说你表哥去年中了进士,眼下在翰林院任职。”
梁欢嘴里含着葡萄,手上还拿着桃子片,含糊道:“表哥上任的时候,我们家还去舅舅家吃席面的呢。”
宋承喜欢听梁欢说她自己的事,虽心底知道梁欢以前是想嫁给张建修的,要不是自己横插了一脚,梁欢这会可不会坐在他身边跟她说话。
姚幼露在下面站着,就听这两人来往的说话,把她落在下面当成了空气,提了口气笑道:“张大人文采也是极厉害的。”
她一开口梁欢就不说话鼓着脸颊吃葡萄,她就想看姚幼露能在这里站多久。
宋承点头:“自然,太子妃的表哥定然不寻常。”他说着话,极为自然的伸手去扶梁欢头上的簪子,她头发细软又多,堆成的高髻容易松散,髻上的金簪摇摇欲坠,宋承便伸手托了把。
梁欢吃了一半的瓜果,这才道:“姚女官可有事?无事就下去吧。”
姚幼露一愣,没想到梁欢会用这样生疏的口气跟她说话,想起先前梁欢没有出嫁前,两人虽谈不上闺中挚友,可也没生疏到这个地步,心下有些不服气,要是宋显没死,这会坐在上面的可是她!
梁欢有什么好得意的!
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姚幼露温笑道:“婢子去膳房看看。”
梁欢淡着脸嗯了声,宋承也无什么反应。
用了午膳,梁欢想着这下总可以躺一会吧?谁知仁明殿的女官过来传话,皇后喊太子妃过去说话。
梁欢皱眉,这喊她过去干什么?是早上没训斥到她,这会还是要寻她麻烦一次?
宋承也想到了:“我跟你一起去。”
女官笑道:“殿下且止步呢,凉殿都是妃嫔们,就是想见见太子妃,跟太子妃说说话,不打紧的。”
宋承只好点头,转而对着梁欢低声道:“我不是她亲生子,她对我多有防备,你届时也小心些,别叫她抓住把柄。”
梁欢反问他:“你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就不怕我再告诉皇后娘娘。”
宋承笑:“我知道阿欢不是这样的人。”
他笑的温文,梁欢也不说什么转了身跟着女官去了仁明殿。
她走后没一会,青叶从后殿闪出,宋承淡着脸:“叫人看着,别让皇后作贱了她。”
“是,殿下。”
青叶离开后,宋承折身去了崇文院,看守的内侍见太子这会过来,忙迎了进去要跟在后面伺候。
宋承摆手:“孤来找书,你不必跟着。”
独自缓步进了书阁,随意选了本地方修志,再看外面日头猛烈,他心底隐隐担心,又觉得梁欢不会让自己吃太多的亏,她那性子就是不能吃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