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雪松顶盖如蓬,酷热的阳光自树缝间洒下,树下二人煮茶对饮已有些时候了。
卫贺玉未时进宫,书房内有些闷热,便移到了庭院树下,刚巧今年新上贡的茶团还不曾用,宋承便让人送上,煮茶议事。
“此去南方,你要小心,曹路背后的人是杜家,我跟杜阁老说是叫你去巡察水军,并未说你去绞了他的兵权。”
卫贺玉颔首:“我晓得的,第二封旨意我会放好。”
宋承颔首,有些感慨:“眼下我也无人可用,唯有贺玉能帮我些,你要是此次立下功劳,我也好抬你一抬,封你做将军。”
卫贺玉笑,枕着手臂仰在椅子内眯起眼看朗朗天光:“我对这些委实不大感兴趣,爵位么自有我大哥继承,我是想做个纨绔,还做不成了。”
“你这样的人才做纨绔想必也是天下第一的纨绔。”
卫贺玉想想也是,再看宋承下颚尖尖,做了皇帝比从前还瘦了许多,不禁叹气宋承这皇帝做的未免辛苦。
“我听说崔氏那边想送女儿进宫?你应下了?”
宋承只觉好笑:“怎地他们都觉得我会色令智昏?还是我就是个急色之徒?”
“崔氏女气度高雅,出生望族,你要是封了崔氏女,那崔家可就是你拥趸了。”
宋承也知道这个道理,拉拢一方的手段无非就是让他们的女儿进入后,庭,成为皇帝的女儿,这裙摆关系连上了,双方都能得到好处。
这种事情宣和帝在位时都无法避免,何况他一个刚登基母族又低微的新帝。
宋承托盏饮茶:“再说吧。”
聊完公事,就聊到私事了。
“那高句丽送来的女人被你安置景福殿?”
宋承嗯了声,将炉子内的炭火给灭了。
卫贺玉摸着下巴一脸玩味:“据说是个绝色美人,没晋名分?”
宋承淡道:“弹丸之地,不是久交之辈,自卑自大,可笑至极。”
卫贺玉点头:“你说的很对,绝对不能让那女人给你生孩子,你临幸时万万要注意。”
宋承没好气问:“你的婚事如何了?我听说姑姑在给你张罗几个望族贵女,瞧着如何了?”
卫贺玉诶的声:“我这就要去南方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成亲这事不急,再说我大哥不是生了孩子吗,我这有没有孩子不急。”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瞧瞧。”
卫贺玉想了想道:“我不喜欢特别瘦的,我喜欢眼睛大大的那种姑娘,哦,还要皮肤白笑起来甜甜的。”
笑起来甜甜的?眼睛大大的?怎么听着像是梁欢的模样。
才在心中想完,卫贺玉问:“梁五当了皇后也不能跟从前一样跟我说说话了,别说她穿着皇后冕服高坐在那里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挺有皇后威仪的。”
宋承没吭气,淡了脸:“茶汤凉了。”
卫贺玉擦着汗吃茶:“应当喝凉茶,今日有些热。”
内侍将棋盘送来,两人在树下了几盘棋,今日不知怎地了,宋承来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往常卫贺玉也是输给他多,可也没今天这样输的惨,这给围的一个子都出不去。
“不成了,我得回去,这棋再下去,我要吐血了。”
宋承送他出了殿门,折身回去,本想去崇文院看会书,人出了殿门又往仁明殿方向去了。
时良见他要去皇后寝宫,忙叫人将肩撵抬出来,宋承摆手说不用,他要是坐着肩撵到了那,人还没到呢,内侍远远的就开始叫嚷起来,梁欢得出来迎他。
他心中有点隐晦的想法,梁欢在不知道他来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梁欢在屋里跟着青娘子打络子。
仁明殿终于选了位凤仪女官,是从前照顾宋承嬷嬷,宋承生母去世后,就被调任到了尚工局。
梁欢发现一本书,上面记了许多打络子的花样,她反正闲着没事,将这本书带回寝宫,对着书上的花样打着玩。
青娘子四十开外,原先是宋承生母陪嫁过来的丫环,人很亲和,又因为跟宋承关系不一般,待梁欢更是和气了。
宋承放轻了脚步进了内殿,殿内铺着松木地板,软底翘头履踩上去没什么声音,梁欢低着头认真的鼓捣什么,宋承到了她身后探看眼。
她在串络子下面的琉璃珠儿,青娘子端着针线框进来,就见皇帝背着手站在皇后身后,伸长脑袋偷看皇后。
青娘子抿着笑识趣的出去了,梁欢还不知道呢,将琉璃珠放在手上比对,又抓了把珊瑚珠,细米珍珠还有翡翠珠子,这些颜色放在一起未免有些杂乱。
她犹豫不定,宋承出声道:“就用浅绿琉璃珠配珍珠,看着清爽。”
他半饷没动静突然出声,梁欢下了一跳,手上珠子滚了一地。
宋承弯腰给她捡起,梁欢看了眼外面:“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人进来通报?”
“刚进来。”
梁欢哦了声继续摆弄手上的络子,宋承在她身边坐下,看看梁欢沉静的侧脸,觉得有些哪里不对。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梁欢没抬头:“说什么?”
宋承想了想:“一般人家夫妻在家中都是什么样子?”他母妃去世的早,再者他父亲不是一般人,跟寻常坊间夫妇肯定不一样。
梁欢停了动作,试想了下她爹跟她娘的相处。
“我爹散朝回家,要么去他小妾那,要么去书房,反正跟我娘在一块,两人总要斗嘴,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的夫妻。”
“斗嘴?为什么要斗嘴?”
“我娘就是看不惯我爹呀,就说他呗。”
宋承想不出梁欢看不惯自己的样子,觉得有趣:“那你也说说我。”
梁欢看他,失笑道:“我说你?你天下共主,我怎能说你,你今天怎么了?”
宋承看着她的甜甜的笑脸,梁欢皮肤白的跟脂膏似的,笑眼弯弯眼底跟落了星星一般,谁也比不上她好看,卫贺玉也发现她的美,他心底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卫贺玉刚才在宫中了。”
梁欢哦了声:“他来干什么?”州桥事变卫贺玉立下大功劳,宋承会重用他很长时间。
宋承观察梁欢脸上神色:“我姑姑要给他说亲了。”
“是该成亲了,整天没个正形。”
宋承肚子里咕噜咕噜冒着酸泡,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去公主府玩,我瞧以前卫贺玉都喊你梁五。”
梁欢想了想:“公主府请客时候我跟着我娘去过几次。”
“他带着你们姐妹一起玩?”
梁欢哈的声,满脸鄙夷:“他还带着我们玩!他嫌我们烦,总是驱赶外面,卫大郎会带着我们,还给我们吃糖,我跟梁晨都喜欢卫贺宁,不喜欢卫贺玉,他还捉弄过梁诗。”
宋承哦了声,神色稍缓。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笑了声:“过几天卫二郎要去南方督战水军。”
梁欢放下手中的络子:“我跟卫贺玉最熟的时候也就是你们那会在庄子的时候,别的没怎么遇到。”
宋承得到想知道的事,这会也不想继续问了,接过梁欢手中的络子:“是给我做的吗?”
“我得了本书,上面有用络子打成青蛙的样子,要不给你打个绿青蛙挂在腰带上?”
宋承失笑,再看梁欢眼睛亮晶晶的,显然用丝带做个绿青蛙非常的有干劲,他笑着点头。
“还没见过有人扎青蛙的,我还真想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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