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长放出赵老三要收一千斤品相上好的山货的消息，村子里的人都行动起来。
也有那想娘家日子过好些的媳妇子，听到消息急急赶回娘家所在的村子通报消息。
小赵程月的设想是：收山货用五天时间，赶去府城用两天一夜，到了府城离开考还有五天，完全够时间。
她低估了村民们的热情。
“三儿……”
赵老大是第一个背着山货来程家的。
赵老三礼貌且疏离的颔首，看向一旁准备的大簸箕，示意倒进那里面瞧瞧。
赵老大耳根子发红的倒进去，将那一点以次充好的挑出来，面红耳赤的退到一旁，下意识的屏住气，不敢看赵老三。
“十八斤干货，六文一斤收，品相上佳，一百零八文，”赵老三拿出一串钱，又点了八文递过去。
赵老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兜着那点质量不好的山货离开了。
赵老二也来了。
“三弟，都是自家兄弟，你这么倒出来称，是怀疑自家兄弟吗？”赵老二见赵老三让他倒出来，他当即搬出道德绑架的理论出来。
“三弟啊，你怎么能怀疑自家人呢……你这得叫自家亲兄弟多心寒呐？”
“不倒出来检查就请回吧，”赵老三做了个请的动作。
“三弟，我们可是自家兄弟，你这也未免太无情了吧？还是你日子好过了，也不想看我们的日子好过……”
叭啦叭啦
赵老二总有他自己的一套道理，总结起来就是压榨自家兄弟丰满自己的裤兜。
赵老三直接无视赵老二，看向下一个送来干山货的村民。
村民当即配合 ，倒在大簸箕上让赵老三验货。
赵老二瞪着赵老三，扫视了下四周，来的村民多起来，程家院外没一会儿被围满了，他更不好意思把带来的山货倒出来了。
“三弟……”
赵老二面子下不来，就想赵老三给递个台阶。
赵老三冷酷无情：“收满一千斤便不收了。”
赵老二一听，也慌了：“别，你……真是……我们还是不是自家兄弟了！”
赵老二也怕错过这次机会，急忙扯过大簸箕倒进去。
赵老大也以次充好了，但他只滥竽充数了一点儿，可赵老二就不厚道了，那一大袋里，只有三成是好的。
赵老三的心跟被人放在油锅上煎似的难受。
不熟的村民还会送来九成上佳品相的，反而是这个自家兄弟……
“你把好的挑出来，等下给你过秤，”赵老三压着火气。
“赵爹爹，我来写吧，”小赵程月拿起小案几上的毛笔，趴在小几旁，认真的在上面写数字。
赵老三听到小赵程月的声音，眉头的结跟着解开。
“囡囡真棒，已经会写字了，”赵老三竖起大拇指。
“嘻嘻……”
“我马上挑好了，你给我留几斤的空位，”赵老二在意识到他占不到便宜时，也慌了。
“赵爹爹，有七百九十三斤了。”
小赵程月软糯的声音响起，赵老二心脏跟着紧了下，手下的动作也跟着抖了下。
“囡囡真棒！”
“赵爹爹，有九百斤了。”
“别，等我下，马上好……”
赵老二额头的汗都急下来了。
“赵爹爹，九百八十斤了。”
小赵程月的声音，听在此时的赵老二心头，无疑是催促命符似的，赵老二更加紧张了。
赵老二没抬头，他只要抬头就会发现小赵程月那狡猾的笑。
赵老三宠溺又无奈的看了小赵程月一眼。
小家伙这是起了恶作剧的小心思呢！
赵老三的心情被小赵程月的轻松愉悦感染，也跟着笑了。
“啊，那我……”
赵老三对着送来山货的人比了个“嘘”，示意他们别吵，把山货送到他这里就成。
围在程家院外的人呆愣了下，看明白了，有人没忍住捂住嘴偷笑了几声。
然而挑得又认真又慌的赵老二并没发现。
又过了半个时辰——
赵老二终于把品相好的挑出来了，眼泪都挑出来了，哽咽了声巴巴的捧到赵老三面前：“挑好了。”
赵老三道：“五斤，六文一斤，这里是三十文。”
赵老二捧着艰难到手的三十文，心里五味杂陈，望着赵老三时，再也不敢轻视。
“收满一千斤了，不好意思，让后来的大家白跑一趟了，都散了吧。”
赵老三对着还源源不断跑来的其他村人抱拳作揖。
“你明年还收吗？”
其他村赶来的村民额头都冒出了汗，见好不容易赚钱的机会没了，当时便哽咽一声，难受得险些哭出来。
这世道，大家都难啊！
赵老三心有触动，一时喉头发涩，发不出声音来。
租一辆马车除去押金的五十两外，一天要付四百文的租金，他们去府城一趟，最快也要十一天时间，也就是四两四百钱，若多带些山货去府城，金租一辆马车，除去押金就要多投入四两四百钱，到时候没有卖到五千斤的山货，根本不算赚钱！
府城就那么大，就算他真运五千斤山货去，也需要一段时间倒卖，本末倒置，还会影响赵程流的学业！
“你就再收点儿吧？”
“是啊，大家拉过来都不容易……”
“你有赚钱的路子，大家都难，都是一个县城的，能帮的就帮把手。”
“……”
这些人都说得轻巧。
“老三，你看，要不要我们多收些？然后我们跟你去府城，怎么样？”周大山渴望道。
周大山看到的是越来越好的日子，顾不得前几天才红脸的事情，急忙贴上去。
赵老三叹了口气，干脆给周大山算一笔账，也让赶来的乡亲们一起听听。
听到赵老三的话，赶来看乡亲们也都哽咽了，不想为难人的已经背着他们带来的山货默默离开了。
可那些日子过得艰难，盼着赵老三搭把手的人不愿意放弃，依旧巴巴的望着赵老三不肯离开。
“呜……”
有几个别家里已经揭不开锅，没糙米下锅的人家，把赵老三这次收山货的事情当成了能吃一顿饱饭的机会。
他们想，山货卖出去，换几斤糙米，配着野菜树叶熬到秋收，日子就又有盼头了。
然而没卖出去，回去依旧要挨饿，已经有人哽咽的低低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