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留下吗?……我也不会一直在这儿种田的。”
昊宁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人。
“你也和我一起去吧,我向桥城主推荐你?”
“我有自己的想法,不去别人的地方。”
夜曜的野心,从没和任何人讲过。
他想招兵买马,回海对岸去。他想要龙城。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地方比那座城更美,更值得追求。
但他不敢说。
他怕自己做不到,怕昊宁嘲笑他心比天高。
怕还要在这个地方困许久……
困大半辈子……
“我在等桥城那边的消息,过两天就有准信了。”昊宁说。
夜曜难掩哀伤。
“我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有更大的发展,无论你去哪,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昊宁听得出,他是故作大度。
夜曜往茅草屋的方向走。河畔的水波,激荡着冷冽的声响。
本来以为,村民们各种各的地,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表面上不起波澜的乡村,暗地里也尔虞我诈。
果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浅水里也有泥鳅。
夜曜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天,他和手下在田里锄地,就有一伙人走过来。
不知道是哪个村子过来的,个个提着锄头和稻草叉。
“喂!”
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长着冬瓜脑袋。赤着上身,衣服拧成一条搭在脖子上。
“瓜皮就是被你换走的?才用了5袋面粉?”
夜曜给雇农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聚在一起。
“是啊,怎么了?”
“怎么,呵。”冬瓜脑袋阴阳怪气,压抑着怒火。
“直说了吧,瓜皮是我先看中的人,既然你用五袋面粉换的瓜皮,那我同样用五袋面粉,跟你换回来!”
他边上,还站着一个泼辣丫头。摇晃着两条大辫子,扭扭捏捏,举止粗俗,面泛红晕,眼睛偷偷往瓜皮身上瞄。
夜曜猜测,是这丫头看中了瓜皮。
“哦,是这样啊,好商量。”
夜曜一听事儿不大,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客气的笑。“我先问问,瓜皮的想法……”
瓜皮胆怯地往后退,看样子不太情愿过去。
夜曜和他走到一旁,问:
“你认识他们吗?”
瓜皮摇摇头。
“想过去吗?”
瓜皮又摇摇头。
夜曜高声说:“不好意思啊。瓜皮跟着我也有段时间了,早就是朋友了。还请各位见谅了!”
“哼。”冬瓜脑袋抱起了胳膊,“我面粉都带来了,让我空手回去吗!”
夜曜依旧客气。
“这样吧,也不让大家白来,我拿些新摘的菜送给大家吧。”
手下跑到一旁,把早上到现在摘的菜,全都拿来了,一筐筐送到他们面前。
冬瓜脑袋看也不看。
他本来是想惹恼夜曜,让两方打起来,好趁机抢走瓜皮。
现在一看,夜曜这一脸笑意,客客气气。
实在不好对付。
都说扬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怒意根本发作不起来。
其他人也不好上前,只把农具在手里掂量着,急不可耐。
夜曜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更加从容镇定。
他笑脸盈盈的:
“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有什么要我照应的,随时来说一声。”
“小子,你别会意错了。我说过了,瓜皮是我们先看中的,我家丫头早在半个月前,就相中了!”
冬瓜脑袋说着,还用手指撩了一下姑娘的下巴。姑娘歪着嘴,不知廉耻地笑着。
“我家丫头,就喜欢小白脸!嘿嘿!……谁知道被你给拐到这里来了……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们是谁的手下——东山王!方圆之内,东山王的地盘最大,你可别挡了你兄弟的前程!”
夜曜心想,一个臭种地的,可把你牛坏了。
还东山王?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地盘再大能怎么着?
井底之蛙罢了。
冬瓜脑袋得意极了。
看夜曜皱着眉,不知道他是尴尬,还以为他是害怕了,高声说: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五袋面还你,把瓜皮给我们!”
丫头说:“五袋面粉,够你们吃好几天了……便宜你了!”
“等我问问瓜皮的意思。”
夜曜和瓜皮走到一旁,问道。
“瓜皮,你怎么想?”
“我……”他支支吾吾。
“你要是想走,我不拦着。你要是想留下,出了事我顶着。咱们往后的条件,不会比别人差。”
“我信得着你,我想跟着你。”瓜皮说。
“好,那我去说。”
瓜皮抓着夜曜的袖子:“大哥,你也别为难,得罪了他们不好。”
“你只管好好干活,别的不用管。”
“是。”瓜皮面色惨白,“只要你收留我,我就哪也不去,我什么都不怕。”
“好。”
夜曜走回来。
“瓜皮不想走,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也无心与各位交恶,都是一个村子的,以后少不了互相帮衬。这样吧,我送十袋面粉给你们,只当交个朋友!瓜皮,我们走吧。”
“谁稀罕你的面粉,你打发谁呢!……”对面的人急了,不依不饶。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
“新来没两天,这里的规矩懂不懂?跟你商量,是跟你客气,我们看中的人,就没有不放的!”
夜曜还是不急不气。他轻轻拍了拍瓜皮的肩膀,安慰了几句:“没事的,回去吧。”带着他离开了。
冬瓜脑袋皱起了眉。
“这事还没完……”
夜曜这种对手,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换了其他人,被挑衅几句就受不了,肯定打起来了。到时候,就有借口明着抢人,屡试不爽。
夜曜不想和这群人起冲突。
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没想到,瓜皮在乡间地头居然还很抢手。
这个小伙子也算不上多优秀。
只比那些笨手笨脚的难民强了一点点,算是一堆烂苹果里不太烂的那个。
第二天,夜曜为了平息这件事,派人将十袋面粉送到了冬瓜脑袋的地盘上。
他希望那帮人拿到面粉,就别再来找麻烦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
这天晚上,夜曜正在睡觉,忽然被屋里滚滚的浓烟呛醒了。
土狗小初在门外乱吠。
江胡喊了一声:
“着火了!大家快起来,快救火呀!”
火光已经窜到了房顶,手下仓皇跑出去的时候,茅草屋顶已经被烧个精光了,夜色映得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