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完尤拔世,赵明赫立刻离开了,并没有喝他的茶,原因是瞧不上。
尤拔世家里备下的是福建安溪的铁观音,作为乌龙茶的代表之一,本应深受赵明赫的喜爱。
可惜,尤拔世是个不懂茶的家伙,好坏分不清,买的都是市面上便宜的一批。这茶叶要么采摘的时机不对,要么是陈年老茶。这又不是茶砖,放的越久越值钱。
翌日,赵明赫收到一封请柬,是潘振承派人送来的。其实赵家已经收到了请柬,这一封是专门邀请赵明赫的。
在这次宴会上,将宣布洋行合作,成立公行。其实私底下,各家已经协商好了,这就是走个程序流程。
中国人一大特点,饭局上办事。
潘振承知道赵家的琉璃生产掌握在赵明赫手里,再加上他与新任粤海关监督的友好关系,所以认为有必要请赵明赫一同出席。
本着蹭吃蹭喝的原则,赵明赫回信表示同意。
之后赵明赫本打算一如既往的去上课,结果直接被老爹拦住了。
只见赵得柱面色严肃地坐在堂中上首位置,坐在下首的赵明赫感到莫名其妙。
许久,感觉气氛比较尴尬,赵得柱才缓缓开口:“呃,那个,你大哥赵明贺,来信了......”
赵明赫头一歪,上面冒出许多问号,疑惑地答了一句:“哦。”
“嗯,信上说,我的侄孙子满月了......”
原来是添人丁了,好事啊,赵明赫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我有侄子了,好啊,我得好好准备一份礼物,将来把他接过来我亲自培养教育。对了爹,那孩子叫什么?”
赵得柱脖子右拧,诧异地看着赵明赫:“你还能教书育人?咳咳,我不是质疑你。那个,那娃叫禄瑜。”
赵明赫点点头:“福维得明,禄鼎存久。禄瑜好名字。”
赵得柱眉头一皱:“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是那个,对,你二哥明鹤马上就要结婚了。”
“哦,对方是谁,哪家的。”
赵得柱以手握拳,凑到嘴边:“咳咳咳,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明鹤只比你大半岁,你这边,也没跟爹说过......”
赵明赫‘虎躯一震’,来催婚的啊!大过年的,别提这么扫兴的话好不好啊?
“咳咳,爹啊,这个事情,它不能急,你知道吧,它是那种,很玄学的东西。”
“唉,也怪我,当初跟张家联姻,结果对方毁约,还羞辱于人。自那以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开口,也不敢再轻易地为你安排婚事。只是这传承乃是大事,你要是有心仪的姑娘,你跟爹说。实在不行,你去畅春楼,爹不拦着你。”
“哪有劝儿子去JI院的?您别瞎操心了,早晚让您抱孙子。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明赫打了一个寒战,这时候的人对传宗接代的执念可真是可怕,十六、七的小孩子结婚生娃,不仅危险,小孩还会有更高的几率患病。
赵明赫下定决心,结婚可以早点,但生孩子,起码要到二十岁。
而赵明赫的二堂哥,赵明岳,此时,正坐在赶往广州府的马车上。
“父亲,听说我那堂弟把家里的良田都卖了,呵呵,可有此事?”
这件事大哥曾写信告诉过自己,听到儿子问此事,赵得靖点了点头,说道:
“确有此事,只不过,我不清楚其中缘由,不好轻易地下结论。此事你不要说出去,待我们回去后,当面问清楚。”
赵明岳点头称是,但是心里对赵明赫更加轻蔑一分。
爷爷生前,因为长子嫡孙的观念,亲手指定年龄最小的赵明赫为赵家的少东家。
那时候还小,看不出什么,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赵明岳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无才无能,胸无大志,目光短浅,自然对他越来越不屑一顾。
此番他更是做下败家子一般的举动,而自己,可是跟随父亲在外奔波,结识权贵,迎来送往,打点人脉,成功为赵家争取到了,专办内务府琉璃采办的资格。
就是算上祖地安徽老家的所有人,自己也是青年一辈中,对赵家贡献最大的了。
虽然不能违背爷爷的遗愿,更换赵家的继承人,但是自己可不愿居赵明赫之下,赵明岳已经决定了,将来,自己要分房出去,做二房主事。
以赵明赫的能力,必然无法打理赵家,自己就以二房身份,主管赵家事。至于赵明赫,让他乖乖做个傀儡就行了。
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跟赵明赫说清楚,让他知道我俩的差距,然后乖乖让贤,不要拖自己的后腿。
尽管心中思绪飞转,可多年的交际应酬,赵明岳早已练就颇深的城府,所以面上平静如水。
看到儿子守礼稳重地坐着,赵得靖心下宽慰。
自己这个儿子着实令人满意。无论遇到高官富商,还是地方豪强,都能冷静面对,侃侃而谈,毫不怯场。那些见过他的人,都称赞他生子当如,只是一想到那件事,赵得靖的面色就从欣慰,变成了愧疚:
“明鹤啊,为父不能违背旧约,与你结婚的王家,已然家道中落,怕是不能为你助力啊。”
赵明岳笑着摇头道:“父亲此言差矣,信守诺言乃君子所为。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明鹤谨遵父命,丝毫没有怨言。况且天行健,君子自强,何需在意妇家家势。”
赵得靖复又开怀,自己这个儿子,能言善辩,往往能让人愉悦地接受他的道理。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回到南海县赵家,赵得柱领着众人站在大门口等待。
赵明赫手里被赵健塞了一把扫帚,赵明赫困惑,小声问道:“这不是迎接客人的礼仪吗?这来的是我的家人,为何如此?”
“少爷,三老爷是您的长辈,他离家两年了,您拿这个,表示欢迎。”
赵明赫两肩一耸,无所谓,那就这样吧。
马车缓缓走来停住,赵得靖父子出来后,众人互相寒暄,其乐融融。
赵明岳依次对大伯二伯李管家等人见礼。赵明赫也盲从地学着他的样子,对三叔见礼。
在前往家宴的路上,赵明赫的二叔‘啪’得轻轻敲了一下赵明赫的后脑勺,搂着他的脖子:“怎么平时没见你对我这么礼貌啊?”
“您也没两年不回家啊!”
赵明赫的二叔哈哈笑着放开了他。
晚宴十分丰盛,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赵健是家生子,地位比一般仆人高,赵明赫让他上桌,没人敢说什么不是。对面的赵明岳也让自己的心腹仆人上桌。
赵明赫原本以为,自己这四人将会进行一场十分尴尬的晚宴,因为在记忆中,从小这个堂哥就不与自己亲近,甚至有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自己对他了解不多,也就是说,他俩是非常陌生的堂兄弟。
可没想到,赵明岳先是回忆儿童时期,一块玩耍的快乐时光,接着感慨父辈艰辛,创业守业不易,最后抒发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的兄弟情。
弄得赵明赫频频点头,一只‘是啊,对啊,就是,没错’地捧哏,这场宴席竟然是颇为生动,吃得津津有味。幸亏是喝的茶,不然赵明赫怕是高低得炫几瓶青岛。
当晚睡觉的时候,赵明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然后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说了一句:
“玛德,这人情商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