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今看着李耀,她没有说话,但她已经完完清楚了他的意思: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林月白,要么是小南国,而她,必须选择。姚今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月白今天看到她时目光中会有那种焦虑和害怕,因为林月白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可她却无法阻止。她能够想象到这些日子里,林月白是如何在那小小的屋子里费劲了心思、想尽了办法却又无能为力,她无法传递消息,也阻止不了自己进宫,更阻止不了自己和李耀见面,可林月白绝不愿自己的挚友面临这样两难的抉择,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姚今选择小南国放弃自己——在那样只能独自一人承受痛苦的境地里,她一定求过李耀,她一定跟李耀说过她不要做这个皇后,或许她也试过以死相逼——想到这些,姚今的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她的挚友,她的月白,她无法亲口对自己说出这两个选择,只能要自己答应她,不要理李耀、不要受他的胁迫,可是月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不到!姚今在内心狂喊着:我怎么可能对你不管不顾!可我!又怎么可能将小南国交到李耀的手上!
姚今的脑中思绪混乱,可她的脸上却是无比平静,她只是看着李耀,久久的,没有说出一个字,一句话。而李耀静静地等待着,似乎在等姚今的回答,但似乎又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做出抉择。所以,李耀早就准备好了一枚强有力的砝码,他要投在姚今心头的那个天平上,他要让骄傲的她向自己低头,他要的一切,都必须要得到——
“王相、璇女、赵升、刘肖龙,此刻他们的命,都在寡人手上。”
姚今愣了一下,随即她的手就摸到了袖笼里的那柄短刀,她一面朝李耀所在的王座走近,一面道:“陛下此言何意?”
“你当知寡人是什么意思,姚今,寡人是一定要让林月白当皇后的。为此,寡人不在乎付出什么代价,几条人命,对寡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此时,姚今已经一步步快要走到李耀的身边,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将那柄锋利的短刀拔出,将它架在了李耀的脖子上,然而李耀突然说:“姚今,不要再妄图挣扎了,不要以为你还有什么可与寡人讲条件的资格,你唯有选择交出小南国,其他的,都没有用。”
那一瞬间,姚今突然扑通一声跌倒了,她的膝盖狠狠地磕在凸起的台阶上,忍不住发出痛苦的**,胳膊本想要撑住上半身,可却狼狈地撞在了地上,袖笼的短刀坚硬地硌着她的手肘,从身到心,疼痛感阵阵袭来。姚今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忍耐着膝上的剧痛,咬牙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寡人自然不能将你如何。你照样可以回小南国——然而那些随你来到京城的人都会死,包括远在彩云城的赵俞,包括,你熟悉的所有人。在你的车马孤零零抵达南国府之前,他们,一定都已经死了,如果你愿意回到那样的南国府,回到那样到处充斥着死亡一片混乱的小南国,你可以选择不答应。”
“若是我答应……又将如何?”
“若你写一封奏折,说你与林月白情谊深厚,恳求寡人顺应天命,立林月白为后,而你李姚今情愿将整个小南国作为林月白的嫁妆,送还李朝统辖——寡人自然会欣然应允,莫家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到时候月白做了皇后,而你仍旧是李朝的皇长公主,你愿意住在宫里也好、愿意离开也罢,无论你要去哪里,你都是自由的,你和寡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矛盾,月白也无需再为我们为难伤心。而王相他们,那些你所在意的人,他们都会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在他们原来的生活轨道上,平安富贵地走下去。寡人深知他们的才干,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所以,其实陛下早已将这一切安排好了,只需我过来点个头说声好,走个过场——从此以后,天下再无小南国,再无藩国主姚今,一切都能归回原位了!是吗,皇帝陛下!”
“是啊,正是如此。姚今,别用那副满心怨恨的表情对着寡人,这小南国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九城一江十三郡原本就是你从先帝手中骗来的!好好想想,若没有这小南国,若没有当年你那愚蠢的执着,说不定你早就和卫燕比翼天涯,过着你们神仙眷侣的好日子,又怎么会有今时今日,你会到寡人面前来卑躬屈膝!”
最后一句话,像是有人抽出了姚今袖笼里的短刀陡然扎在她的心上,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从头顶到脚底,彻骨的寒冷突然从心底蔓延至身。李耀的话,刺耳又尖锐,可他说的,却是个姚今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若她当年不去追求她的自由,若她不是非要保下这小南国,或许早就和卫燕游历山川大海,成了她现在再也得不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姚今低下了头,仍旧没有说话,而李耀将那檀木盒子连同里面的羊皮卷丢到了她的面前,冷冷道:“拿回去,好好想想这封归还的奏折应该怎么写,想好了,寡人会在紫宸殿等你。”
说罢,李耀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姚今一眼。而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也渐渐失去了所有灯光,姚今的世界也跟着渐渐暗淡,所有的光明都远去了,直至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