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婧哼唱了许久,直到嗓子都有些干哑了,才停了下来。
与轩辕尘相扣的手下意识地抽了一下,不但没抽出来,反而被对方更用力地握住了。
她怕惊醒他,只得任由他那么握着,最后就维持这姿势,别扭地挨在他身边睡了。
第二天醒来,袁婧一睁眼便对上了轩辕尘含笑的脸,他轻笑着与她道早安的样子,竟与往常一般无二。
若不是他脸色苍白,唇色泛青,昨日发生的一切袁婧只怕都会以为是一场梦。
袁婧有心想要找出他发病的症结,可却又怕刺激他,只得按捺下不安和迫切,也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他应对起来。
结果这一应对,她就再没找到机会问他了。
之前好感度刷得太容易,倒让她忘了,轩辕尘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主儿!
他自己不乐意,且又有这病在前头顶着,明着暗着套话都无从下手。
好在他情绪看着四平八稳的,没有发病的迹象,袁婧便也没在执着。
况且,她心里早已隐隐有了猜测,轩辕尘的发病应当是和她那天醒来时的反应有关。
只是她当时睡得太迷糊了,也不知道是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梦话,还是打了他一巴掌什么的伤了他的心。
虽然无从证实,但防备着总是没错的。
袁婧以前为彰显磊落,从不避讳在轩辕尘跟前谈及尉迟璃,但他发病之后,她便没敢再提及尉迟璃半个字。
只是在审阅那一批秀女的指婚圣旨时,即便嘴上谁都没有提到尉迟璃,可脑子里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尉迟璃。
袁婧这几日因轩辕尘的病精神高度紧张,虽然时不时的仍旧会想到尉迟璃而走神,但很快便会被被她生生地掰回来,倒也没让轩辕尘发现异样。
但这会儿看着那指婚名册,袁婧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在储秀宫时与尉迟璃的那两次私下见面。
两次她都被尉迟璃有意无意地撩得不行,险些当着他的面失守。这会儿猛地想起来,竟不但有温故知新的回味,更有种似是久别重逢的窃喜。
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好在轩辕尘一声轻咳及时拉回了袁婧的理智。
她不敢再候在一旁,忙借口给轩辕尘端药离开了书房。
她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之后,轩辕尘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
“赵顺子!”他垂下眼,将摆在面前的那份名册和桌面上一沓铺开写好的明黄|色圣旨推到了一边,“备纸笔,研磨。”
赵顺子很干脆地应了诺,飞快地给他张罗好了。
自打他发病之后,身边人上到太后,下到奴才,对他的所有话都是不问缘由地有求必应,生怕让他一个不顺又犯了病。
也是因此,太后虽然不满他将这一批选出来的所有秀女都另指了婚,还对指婚的配对很有意见,却还是同意了他的决定,并且亲自出马说服了秦国公。
而摄政王尉迟璃在朝上直接表示了反对,与太后私下谈判时甚至称指婚的配对太过荒唐。
太后最后让了几分好处给他,尉迟璃才勉为其难地松了口。
不过,轩辕尘的病情太后却是下了禁口令。
尉迟璃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却至今还未能打探到实情。
这些,袁婧全幅心思都放在轩辕尘身上,在永安宫里闭门不出,自然并不知晓。
但轩辕尘,却是知道的。
他身边有一队连太后都不知道,由先皇在临终前直接交到他自己手上的暗卫,要打探这点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可惜暗卫人数有限,即便人人都身手不凡,但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撼动秦国公和摄政王。
是以,轩辕尘这些年未免自己多想,用暗卫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激进事,有意地将这批暗卫闲置遗忘。
直到这次他发病,才终于重新启动了暗卫。
这一查,竟真的查出来了不少东西。
像是,秦国公府里已有人生出了异心,在收到太后告知他生病的密信后,竟已开始盘算着从哪家宗室里过继孩子给他继承大统。
像是,尉迟璃竟真如外界传闻,身边没有小妾通房。他独自住在被一池荷花围绕的水榭里,屋子里挂着好几副看不清面貌的美人图。其中有一副新画的美人春睡图,画上美人儿侧身而卧,脸庞和身子被飘荡的轻纱遮掩了大半,但露在轻纱之外的一只凤钗,却是皇后才能佩戴的九尾。
而暗卫临摹来的凤钗样式,与皇后出发前去储秀宫那天早上,他亲手簪进皇后发中的那只一模一样。那只凤钗是珍造局在她出发去储秀宫前一天才送来的新样子,在那之前,绝不可能有人带过同样的。
所以,他猜测的,他的皇后,与她的前未婚夫在储秀宫见过面的事,就此算是证实了。
而那天她前后截然相反的反应,也有了解释——在她梦中的人,她所希望见到人,不是他,而是尉迟璃。
轩辕尘想到这儿,心口便又有些抽痛。
但这些天下来,抽痛频繁得已让他成了习惯,这一点疼痛连让他蹙一下眉头都不能够了。
他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这一阵痛楚过去,而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发呆。
“陛下!墨好了。”赵顺子轻声地唤他。
轩辕尘缓慢地点了点头,又等了片刻,才执起笔,一笔一划,缓慢却坚定地写了起来。
约莫写了一刻钟,轩辕尘才放了笔。
一边待墨迹风干他一边检查了一遍,才开了玉玺盖了下去,接着又从腰间掏出随身带的私印盖了。
然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哑着声音唤了一声:“暗六!”
一道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落在了御案前。
轩辕尘指了指桌面上写好的东西,“拿下去,装裱好,送到摄政王手上。”
陛下和摄政王从不私下往来,怎的会突然给他送密诏?
赵顺子这大太监自然是认识字的,于是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朝纸上瞥了一眼,登时吓得差点脚软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