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猷非常头疼,当初招抚山东,轻而易举,哪像现在这么难?先是谢迁,又是朱颐垣,这帮贼人居然都会刁买人心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贼人,必须出重拳!
清军入关之后,全力追击李自成,偌大的山东,竟然无暇顾及。
彼时榆园义军决心和明军联手,共同抗清,阎尔梅率领七千乡勇前往扬州,劝说史可法北上徐州,光复齐鲁大地,作为屏障,徐图恢复。
面对天赐良机,史可法干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干,只是困守扬州,毫无作为。
要说南明朝廷,真的看不出山东的价值吗?
也不是的,早在崇祯十七年六月,弘光皇帝就委任王燮为山东巡抚,丘磊为山东总兵,八月又改派原任蓟辽总督王永吉为总督山东军务,九月再委任王溁为登莱东江等处巡抚……这四位大臣得到了任命,该走马上任了吧?
对不起,都在淮上,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原来弘光朝廷惧怕清军,进入山东,和清廷接壤,万一不打李自成,转头打他们,那该怎么办?
所以只能白白坐视良机丢失。
当然了,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干,比如总兵丘磊就要在山东设立行辕,结果却被刘泽清拿着马士英的命令,给砍了脑袋……
大家伙都无所作为,凭什么你那么突出?
不砍了你,岂不是显得我们太无能了?
果然,南明朝廷是一剂良药,专治低血压。
而就在弘光朝廷乱糟糟的时候,方大猷带领着几千人南下,顺利招抚山东,坐上了大清第一任山东巡抚的位置。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没有这么顺利了,齐鲁大地的英雄豪杰,纷纷举兵,各种起义,多如牛毛。
谢迁将矛头对准士绅,先灭张家,又灭韩家,听说在京城的韩源听说家里全都被杀了,哭得几次昏厥,大骂谢迁不义,又要跳井自杀。
此时更有个朱颐垣,居然还要当坐寇,分地授田,甚至打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旗号,你当你是明太祖啊?
“这种坐寇不能不杀!任由做大,遗祸无穷。”
方大猷切齿咬牙,朱颐垣弄的均田分地,简直比清廷的跑马圈地还要可恶一万倍。过去光盯着谢迁,竟然不提防,冒出这么一头猛虎。
“中丞大人,卑职以为也无须太过在意,马得功是太过自大,以至于在休息吃饭的时候,被贼人突袭,遭逢惨败。朱贼放回了这么多俘虏,固然能动摇军心,却也是把他的底细透了出来。”
布政使司参议辛友良笑道:“朱贼是起自淄川,马得功奇兵突袭不成,那就以堂堂之师应对。中丞大人可派遣刘泽清的侄子刘之干率领两千兵马,汇合郑隆芳和姚文昌,一共五千兵马,走大路,直取淄川,杀一个人仰马翻。”
辛友良又道:“此时谢迁困守高苑,已经是强弩之末,大人还可以调动青州兵马助战,夷灭朱贼,易如反掌。”
方大猷想了又想,终于点头,“确实,朱贼闹腾太过,新泰失守,连孔府家丁都被杀了,山东粮饷筹集不上来,衍圣公已经向京城上书请罪。只不过人家是圣人苗裔,无论如何也不会怎么样,反而是咱们,务必要勠力同心才行!”
山东大小官吏,听到这话,无不点头称是。
说来讽刺,这帮汉奸败类,到了生死关头,自知没有退路,反而能拼死一搏。至于那帮谦谦君子,生死事小,党争事大……不斗个三生三世,决不罢休!
接到命令的刘之干,不敢怠慢,立刻点兵出发……他的叔父刘泽清是江北四镇之一,在降清将领之中,地位颇高,属于需要提防的那种,故此被留在了京城,麾下兵马,也被安排到了各处。
刘之干也明白清廷的猜忌,故此快马加鞭,督兵前进,片刻不停,很快兵马过了空旷的章丘县,到达了邹平境内。同郑隆芳和姚文昌汇合,这俩都是刘泽清部将。
“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这个朱贼有什么过人之处?”
郑隆芳沉吟一阵子,无奈道:“我只是听说朱贼是大明宗室,善于蛊惑人心,原本他是谢迁的手下,后来谢迁走了,他就留守淄川,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下子壮了起来。”
姚文昌补充道:“我倒是听说,朱贼在淄川挖了不少地道,里面可以藏人藏粮,十分厉害。”
“地道?原来是个属耗子的,马得功败给这种土贼,也是个饭桶。”刘之干笑道:“咱们现在就杀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本事。”
稍作休息之后,他们率领兵马,向淄川境内而来……只是进了淄川之后,他们发现了不对劲儿,道路两旁,空无一人。
放眼望去,麦田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进入村镇之后,房舍还在,里面的家具全都没了,尤其关键,水井也都封死了,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
刘之干也不是废物点心,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赶快杀向淄川。”
等他们到了淄川县城,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这座县城远看还有些模样,可是进去之后,就发现了城里的房舍都被拆光了,砖头石板,木料瓦片,一点没留。
就连城墙外面罩的一层砖,也都被运走了。
城里头府库是空的,店铺房舍也都是空的。
冷冷清清,一无所有。
“好狠的朱贼!”刘之干还想烧杀抢掠,结果什么都没有留下。
“去青石集,那里不是朱贼的老巢吗?看看是不是也拆的干干净净!”
清军又渴又累,抢不到老百姓,只能随口吃点干粮,从河里弄点浑浊的水喝。随后他们向着青石集进发。
等到了青石集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放眼望去,竟然还是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就不信,他们能躲到阴曹地府去!”刘之干让郑隆芳领着三百骑兵,不管怎么样,也要找个活口出来。
郑隆芳领命而去,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才领着人回来。
“抓了个小崽子,他在树丛里偷看,让我给瞧见了。”
说着,郑隆芳将一个少年狠狠摔在地上。
“说,人都藏在哪了?”
少年一声不吭,郑隆芳立刻举起马鞭,狠狠抽下去,顿时少年的背部衣服裂开,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郑隆芳大怒,“小崽子,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说完他疯狂挥动鞭子,不一会儿,少年就遍体鳞伤,被打得奄奄一息。
刘之干看在眼里,从马背上跳下来,摆了摆手,让郑隆芳停下,随后蹲下,皮笑肉不笑道:“小兄弟,别硬撑着了,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说,说出来,要什么有什么,说吧。”
他连着问了几遍,少年似乎清醒了少许,他缓缓吐出两个字,“馒……头……”
刘之干大笑,“原来想吃馒头,给他!”
有清军将干硬的馒头递给少年,少年勉强张开嘴巴,咬了一口,细细嚼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真好吃。”
刘之干得意笑道:“好吃就好,只要你说了,我保你顿顿吃馒头。”
少年没搭理他,而是仰面躺在地上,手里大半个馒头也扔了,笑着道:“不用了,你的不干净。俺娘,俺弟弟妹妹,往后天天都有干净的馒头……俺放心了。”
说完,少年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更盛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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