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溏只是淡淡笑了下,“这几日身子有些乏,朕还是盼着能早些入睡吧。”
“陛下今晚,定然能睡的安稳,臣再替陛下按上一阵便可。”相卿问了一句之后,没再多说,继续轻轻揉按。
魏西溏闭着眼,半响后才道:“你该也是累了……”
相卿的手从她头上松开,却没拿开,而是改而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臣一直在等着陛下宣召,可陛下似乎又把臣忘了。”
魏西溏低着头,闻言便抬眸,她动了动唇角,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道:“怎么会?朕的左相这么大一个活人在朕眼前,朕如何会忘?相卿这可是杞人忧天。”
“陛下说的是,”相卿小心的凑过去,唇慢慢靠在她的脸上,感受着她肌肤里传来的那一份热度,“是臣多心了。”可顿了顿,他又道:“只是,陛下若能时时记着臣,臣也不会这般患得患失,总担心陛下心中忘了臣。”
魏西溏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臂上,缓缓一滑,从胳膊滑到手上,微微偏了头,脸上带着笑:“朕自然是时时记着你的,不过朕的担忧你是知道,难不成还要朕在朝堂之上对你示好?”她的手指轻轻戳在相卿的手上:“你这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
相卿贴着她的脸颊,小心道:“是,是臣太过心急。臣只是一日都离不得陛下,臣时时都在想着陛下,可陛下……”
“相卿,”魏西溏应道,声音平淡无波,只浅浅带了笑,却听不出几分情感,她笑着道:“朕心里是有你的。你若不信,那便不信好了。”
相卿搂着她腰的手不由紧了紧,“臣信。臣信陛下心中有臣……”
“你是朕的左相,心中该有更多家国天下,这样朕才觉得你是朝中的顶梁柱,若你缠绵私情,朕如何信你还能做好政事?”她动了动身子,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臣只是想念陛下……”相卿盯着她道:“若陛下同意,臣想每晚入宫陪着陛下,就算是陪在陛下身边,臣也愿意。”
“俗间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有句话叫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朕如今未曾夜夜召你,就是为了降低这些事发送的机会,”她慢慢转了身,在他的手臂中面对他,道:“你放心,朕是女子,很多时候确实也需要有人作陪,若是朕要招人侍寝,自会首先相卿。”
“臣谢陛下。”相卿抬手,摸着她的脸,“若陛下觉得身体有何不适,便传人召臣入宫,臣替陛下诊治。”
魏西溏笑了笑:“那是自然,宫中那些太医可不如相卿的医术高明。”伸手一推,道:“若是没有其他要事,还是先回去吧,叫人知道左相在每次面圣都要耽搁许久,只怕话就说的不好听了。更何况,如今这金州本就没说你与朕什么好话。”
“臣自是不以为意,只是不愿陛下受臣牵连。”相卿点头应了:“臣告退。”
等相卿退下之后,魏西溏的表情慢慢冷下来,有些事,还需要慢慢等候,才能知道究竟是怎样的。
比如,她想知道所有事。
大豫使臣败兴而归,魏西溏一口回绝面谈,回绝的不留一丝余地,她就是不愿再对上东方长青那张老脸,那张让她会痛会恨的老脸。
东方长青隐约猜得到结果,那是他的西溏啊,他怎么会不了解。
使臣战战兢兢的回去,东方长青并未动怒,只是呆坐半响,才点头道:“朕知道了。你一路辛苦,回去歇着吧。”
他想起哪次会晤,那次他完全不知那就是她的会晤,她当时会怎么想?会恨他,会恨不得杀了她,可她最终还是就那样回去了,亲手摔碎了那块青玉之后,回去了。
大豫南方金陵有异动,接连有人回禀,各地都有新兴势力,东方长青猜得到,这一定是西溏带来的影响力。
虽然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用另一张面孔说服旁人的,可东方长青就是知道,那一定是西溏造成的。
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西溏,只有他知道。
“陛下!云先开带到,正在外面候着。”
东方长青回头,“请云老先生进来。”
一个身材宽厚青衣人慢慢走了进来,身量很矮,猛一看就像一个还未完全长成人的小童,脸上看着不过是个中年男子,头发也是漆黑如墨,没有半分老态。
他抬脚跨进门框,步履稳健,除了身量比常人矮小,其他那就是个身体强健的中年男子。
“草民叩见陛下。”云先开跪在地上,声音掷地有声。
东方长青盯着他看,慢慢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开口:“平生。”
云先开这才站起来:“谢陛下。”
东方长青还是看着他,“朕听闻你来自仙山,原本是仙山主人的侍童,是真是假?”
“回陛下,草民不敢隐瞒陛下,确实真的。”
“那么你今年可真有一百二十高龄?”东方长青又问。
云先开还是应道:“草民今年已满一百二十三岁。”
如果不是朝臣有臣子说他祖父和这云先开结识,任谁说出去都没人信,这个身高远低于正常男子的中年男人竟是个一百二十三高龄的老人。
东方长青顿了顿,然后才问:“朕听闻,那仙山有诸多奇珍异宝,精贵药材,所以才会山上的人有长生不老之效,是真是假?”
“陛下,草民出自仙山,山上却有许多世间并没有的草药异兽,只是,仙山的人并非长生不老,只是寿命略长于世人。”云先开认真道:“草民一族除去天灾*,寿命大约在两百五十岁左右,有些长寿者能达到三百岁,草民一族自出生都在仙山,吃穿用度都是仙山之物,是否是仙山食物有长生之效,草民实在不知。”
东方长青心念一动,“若是朕也食用了你那仙山之物,可是也会如你一般?”
云先开赶紧又跪了下来,道:“陛下,草民在仙山不过是一介侍童,不懂医理,更不知是何缘故会长寿于此,不敢欺瞒陛下。”
东方长青笑了笑:“不必紧张,朕不过好奇一问。今日朕找你来,是有旁的事要问,你若有半句假话,朕定不轻饶。”
“陛下圣明,草民定知无不言。”
“朕听人说,你待过的仙山有能人异士,可是有人能人故去的人离魂重活?”东方长青站到他面前,问,“是真是假?”
云先开愣了愣,半响才道:“陛下,仙山一直流传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话,只是,死而复生毕竟有违天道,草民多年前还在仙山之时确实听闻过。只是陛下,古道逆天只能,并非草民这等侍童可能接触,唯有仙山之主才能此等本事……”
“谁?”东方长青追问:“仙山之主是谁?”
云先开应道:“仙山名为招摇山,招摇山有主,草民这等侍从皆唤主人为仙尊,世代仙尊才有懂死而复生之术。”
东方长青直起腰,“也就是说,这世上,确实有人能让故去之人复生之事!”
“是。”云先开点头:“陛下圣明。”
东方长青笑了下,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老人,又或者说分明是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又问:“如何能找到这位招摇山仙尊?”
“陛下!”云先开道:“历代仙尊皆不出山,一生困死招摇山,不过,新任仙尊不同以往,出山多年且多国游历,因为炼制长生丹药,是以被各国君王奉为上宾,只是……”他顿了顿才道:“只是这位仙尊如今久居天禹,且贵为朝廷左相,更是天禹女帝身边的红人。”
“原来是他!”东方长青喃喃道:“原来那个男人就是!”
东方长青抬眸看了云先开一眼,然后笑了下:“云老先生还是起来说话吧。”
说着,他伸手扶了下,云先开低着头站了起来,“草民谢过陛下。”
东方长青让人送云先开去了宫外的客栈,只是第二天东方长青忙完政事还要让人去找云先开的时候,结果去的人急匆匆回来禀报:“陛下,云先开服毒自杀了!”
东方长青愣了下:“你说什么?云先开死了?”
“属下已派人去云先开的家中,看看他家中妻儿可否还在,刚刚来禀,云先开家中空无一人,想来他妻儿是逃了!”
东方长青蠢蠢欲动的心思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他就不该放他出宫,不知好歹的东西。
历来帝王都在寻求长生,东方长青自然也不例外,哪怕明知有很多自称高人的人是骗人的,可就是盼着能有一个是真正的高人,怕错过一个长生的机会,白养着他也愿意。
好容易来了一个让人信服之人,哪里想到云先开竟然自杀。
东方长青多少也明白一些,云先开是那仙山出来的人,本就是因为在世间动了凡心,和一女子私奔苟活,只怕他是心中有数,知道自己会继续打探,才出此下策,又或者,他昨日故意透露那般多的消息,目的是为了让他妻儿有逃跑的时间。
东方长青狠狠的砸了下桌面,错失一个打探去往仙山之路的良机,是他太大意,也是那云先开有意为之。
天禹左相,招摇山仙尊,有让人死而复生之术,还会炼长生不老之药,这样的人若是在身边,那该是怎样的放心坦然?
东方长青握了握拳,若是换个人,他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抢过来,可他是在西溏身边,甚至还是西溏如今宠幸之人。
一想到“宠幸”二字,东方长青的心便紧了紧,西溏不会的,她断不会看中那样的男子,她若喜欢,也该喜欢与自己相同类型的男子才是。
东方长青思及此,便觉得头痛起来,他走回座上,口中说了句:“让梅妃过来吧。”
婷婷绕绕风姿秀雅的梅妃出现在东方长青面前:“臣妾叩见陛下。”
东方长青对她招招手:“梅妃,过来替朕揉揉,刚刚朕又觉得头疼。”
梅妃柔柔一笑,缓缓走过去:“臣妾遵旨。”
梅妃身边跟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宫女,小宫女垂着眼,站在下头,东方长青挥了挥手:“其他人都下去吧。”
小宫女跟着其他宫女一起退下,宫走到门口,梅妃突然开口:“小渣儿,本宫刚刚来的急,把给陛下炖的汤给忘了,你去取了来,让陛下趁热了喝。”
东方长青作为男人,自然喜欢被女人捧着,听说梅妃还炖了汤,便伸手拍拍她的手:“爱妃费心了。”
“伺候陛下是臣妾的本份。”梅妃脸上带着笑,继续揉着东方长青的头,“陛下安康,臣妾和后宫的姐妹们才和睦。”
慢条斯理的声音,听着也不吵人,倒是让东方长青听的很是舒服。
不多时,小渣儿便端了一碗汤过来:“陛下,娘娘,奴婢把汤送来了。”
梅妃看了她一眼,“呈上来吧,让陛下尝尝。”
小渣儿便一步一步的踏着台阶走了上去,“陛下请用汤!”
汤碗被小心的放在东方长青面前,不过一个过眼的功夫,小宫女的手里便多了一把刀,直接对着东方长青的脖子就刺了过去:“狗皇帝,受死吧!”
东方长青一直讨厌打打杀杀,可终究还是男子,且他虽喜习武,却也习了些基本的防身之术,原本也想到会有这一茬,只觉眼前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跟着反应过来那是刀面的亮光,小宫女的刀划过来的时候,他便本能的往后一仰,刀尖划过他的脖子,顿时划出一道长条,血珠慢慢滚了出来,他伸手一推梅妃,“来人!”
外面的侍卫已经暗卫听到风声,快速冲了进来,小渣儿还没来得及举到刺第二下,已经被飞进来的暗卫一脚踢的撞到柱子上,昏死过去。
梅妃先是一愣,她抬头看了眼小渣儿,跟着便跌跌撞撞爬起来,朝着东方长青扑过去:“陛下,你受伤了……”
东方长青不等梅妃靠近,已经一把推开:“梅妃送入华芳殿,着人看着,这个宫女压入死牢,别让她死了,等人醒了,问清楚是什么人指使。”
他伸手一摸脖子,摸到一手的血,他自己知道是皮外伤,倒是没甚紧张,只是身边冲进来对太监急忙宣了太医。
陛下遇刺,乃天大的事,整个皇宫戒严,梅妃在被送人华芳殿看押起来,以待罪之身等候发落,小渣儿那宫女则是压在死牢,遭受严刑拷打,东方长青势必要把幕后主使拷问出来。
金陵城内,一匹快马急冲进城,冲进了金陵太守府:“将军!南宫将军!”
半月前攻下金陵城,占领太守府的南宫宇里面站了起来:“什么事?梅花儿在宫里可得手了?”
信使摇头:“属下就是要说此事。梅妃在宫里失手了!”
南宫宇一顿:“怎么会?梅花儿的身手,对付一个东方家的狗贼,该是没甚问题才是!”
“将军,其实梅妃还未来得及动手,只是梅妃身边的小渣儿太过心急,反倒坏了事。小渣儿怕是保不住了,梅妃尚未出手,事情败露,东方长青的暗卫及时赶到,梅妃如今只是被看押起来等候审讯小渣儿的后果,若是小渣儿顶住了,便能保全梅妃性命,只是,恩宠怕是没了。”
南宫宇冷笑一声:“谁要那狗皇帝什么恩宠?梅花儿入宫本就是做内应的,只要她还在宫里就行,谁喜欢那狗皇帝的恩宠!”顿了下,南宫宇又拧着眉头道:“只是事情败露,还要注意小渣儿的状况,实在不行……”
他叹口气,后话不言而喻,宁愿把小渣儿杀了,也不能让她暴露其他内容。
只是刺杀东方长青一事势必要禀报陛下了。
小渣儿这一刺杀,就打破了原有节奏,只盼没破坏陛下的大计!
事情很快传到了魏西溏的耳中,她端坐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半响才对送信的信使说道:“幸亏没成,若是成了,朕倒是少了乐趣。让人转告南宫宇,刺杀东方长青一事,以后都不要发生,免得白白让人送死。想在大豫皇宫杀东方长青,哪有那么容易得手?”
“是,一定转告到南宫将军。只是,南宫将军怕误了陛下大事。”
魏西溏笑了笑,“告诉南宫宇,计划确实要提前,让他准备着,刺杀一事已是打草惊蛇,东方长青如今必然会提防起来,若是他近期有调兵动向,就更加要小心了。”
东方长青要求面谈会晤一事,让魏西溏心中也是起了疑,他好端端的,两国交情并不深,怎就突然提出面谈的事?
使臣来的突然,要求急切,似乎有什么东西乱了东方长青的心神,否则他不会这般冒然提出要求。
魏西溏认真想着,一时半会儿却也没想明白,东方长青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魏西溏笑了下,他又能发现什么呢?
毕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件件都匪夷所思,只怕一般人都不会信的。
她不说,相卿不说,还有谁知道?
想到这里,魏西溏的脑子突然就想到了付铮,那个叫付铮的人呢?他可知道?
许是停药多日的缘故,魏西溏确实发现自己能想起的画面似乎多了起来,且多少在她就寝的时候,开始她一度以为是梦,后来才逐渐意识到,那不是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如今一点一点的回来了,犹如破碎的画,被一点一点的拼凑还原。
相卿说她和付铮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她信。
她眼中看到的,很多画面都告诉她自己,他们的情意究竟是怎么演变而成的。
原来他们和天下的男女都一样,有争吵,有甜蜜,他们经历过的,是这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经历过的,原来这才是王夫的由来,正是因为她觉得时机到了,所以才会选了他当王夫。
片断并不完整,她暂时也没能完全想起,毕竟,想起这些画面也是有代价的,她不但要承受身体上时轻时重的疼痛,还要承受头部的疼痛。
可这些,她不能说,疼也得忍着。
泰昌六年,大豫前朝遗臣南宫宇率领旧部起兵,以光复魏氏帝业为名,打出铲除杀谋反逆贼东方长青的口号,公开声称攻下金陵。
东方长青显然早有准备,当即从距离金陵最近的东庞调集兵马,前往金陵正面迎敌。
与此同时,大豫最南端的海威城传来消息,海威城有人起兵造反,打出的口号和南宫宇一样,大豫各地陆续传来战报,内乱四起。
急报一份又一份的送入大豫皇宫,东方长青淡定的看着那些急报,伸手往桌上一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余党除了南宫宇一支队伍外,其他都不成气候不足为惧。当务之急便是要拿下南宫宇,金陵要地,势必要夺回来。传朕旨意,跟常文胜说一声,他若是吃了败仗,便不用回来见朕了。”
起兵呼声高,一时之间搞的百姓人心惶惶,而这正是南宫宇要的目的,召集的旧部毕竟比不上大豫的大规模兵马,指望南宫宇的兵马自然成不了大气候,不过能拿下金陵城,这已是天大的喜事,金陵太守被抓在手里,金陵的守军如今被困,最起码可以压制东方长青一支强军动弹不得。
调兵必然要有令牌,如今整个军队都被困在金陵,如何能用。
南宫宇让人给自己整装,下人问:“将军,这么晚,您这是要去哪啊?”
南宫宇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那狗皇帝那么一支强军在金陵城内,本将军若是不能拿来为己用,岂不是太过浪费?”
金陵军内有两名首领,恰是当年南宫宇旗下的士兵,如今成了金陵军内的两名将领,虽官职不大,不过,手下各有精兵两万,如果能说通他们两人转投,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南宫宇自然是要捉住这个好机会的。
如今的局面,不是东方长青死,就是南宫宇死,已经到了这份上,南宫宇早已没有回头路。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陛下,她可会信守承诺,真正坐到里应外合前来支援?
如果陛下失信,他们必死无疑。
好在魏西溏掌控的依旧是大局,南宫宇那边的状况她了如指掌,只是偏远地方的战报会延误一下,得知东方长青东庞调兵,她当即让人通知南宫宇,无论如何要把金陵城内的军队利用起来,这样不但能保住金陵,还能让东方长青调过去的东庞军被重创。
魏西溏自然知道,东方长青现在并不急,他该是了解南宫宇的战况,也更该知道南宫宇不会白白放着金陵军不用,只是,这个素来厌恶战争的国君,如今也不得不战了。
大豫内战,魏西溏一边关注动态,一边看热闹,可共恭之地早已布满了等候军令的天禹将士,领兵待命的正是自入金州以来就被陛下遗忘的明王。
女帝初命明王为先锋大将军的时候,满朝文武还一片哗然,更有人蹦出来自告奋勇,结果魏西溏根本不理。
对于这方面,魏西溏可谓独断独行,谁人都阻挡不了。
真正替天禹着想的,她会斟酌退让,可这等事关战败战胜之事,就轮不到这些人多嘴多舌了。
明王领兵有多年经验,有勇有谋,是魏西溏还在国子监时就选中的人物,要不然她会在季统身上花费那么多心血?
只是,魏西溏自己还没想过,既然付铮也是功勋在身,甚至比季统更胜一筹,他又觊觎皇位,为什么她没想过要让付铮领兵大豫?
她确实没想通,却也不愿自己胡思乱想。
季统领了军令,便率兵赶往共恭去了。
魏西溏坐镇金州,特地为此役设了多条通信捷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快的战况消息。
魏西溏和季统手中各有一张大豫的舆图,季统出征之前,魏西溏早已拿着那舆图和季统讨论过如何应对,她对大豫的地形熟悉,甚至写了厚厚的几页纸交到了季统手里。
与此同时,魏西溏继续派使臣与大豫官方交涉,对于大豫留下公主却未封后一事表达了女帝的不满。
东方长青显然没打算和大豫撕破脸皮,就算如今被南宫宇的旧部这里一戳,那里一捣,烦不胜烦,可也不影响东方长青和天禹的温和交谈。
东方长青再次提出要面谈此事,魏西溏又一次回绝。
相卿得到消息,冷笑连连:“大豫的陛下脑子似乎不甚清醒,陛下早已明确回绝,还这般不依不饶。”
魏西溏略一思索,道:“脑子是不是不清醒朕不知道,不过,朕却是知道东方长青最近不知听了谁的话,似乎在打听招摇仙山的事,想来也是想求长生不老了。”
相卿抬眸,“长生不老?”
魏西溏单手托腮,笑道:“是啊,大豫宫内有内线,传来消息说东方长青四处派人打听招摇山所在呢。”
相卿微微眯了眯眼,突然道:“陛下,臣倒是有个主意,能让那位陛下脑子清醒一些。”
魏西溏看着他,“哦?”
相卿应道:“既然那位皇帝求的长生不老,找的招摇山,那臣便送上门去,免得他派人胡乱冲撞,反倒招人厌烦。”
魏西溏脸上带着笑,看着他,“你是朕的左相,朕若是派你出使大豫,为东方长青多求寻求面谈送去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只是,”魏西溏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相卿身边,伸手拉了下相卿的手,道:“只是东方长青不蠢,朕担心你的安危,万一……”
“陛下,”相卿笑道,“这天下能杀得了臣的人,唯有陛下一人而已。”
相卿的手摸到她的脸,心情似乎有些愉悦,又或者是因她的一句关怀话而高兴,“臣自愿出使大豫,尽臣子之职,为陛下分忧解难。”
魏西溏先是愣了下,然后她笑道:“准。”
相卿偏头,想要靠到她的唇上,不妨她伸手隔开他凑过来的唇,道:“朕等你事成之后回来,”刻意顿了下,道:“有赏。”
相卿气息为乱,然后慢慢站起身,笑道:“臣遵旨。”
大豫内战正乱,在东方长青又一封强烈要求与天禹女帝面谈的信送到后,天禹女帝命天禹赫赫有名的左相出使大豫,同求两国共好。
魏西溏自然知道,相卿去了,东方长青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回来,他求长生,当年他便会信上几分,哪怕后来证实了那些道士和尚都是假的,再后来出现的人他依旧会信。
他那时常说,他比她年长六岁,他想多活几年,这样才能多陪她几年。
所以如今传出东方长青求长生这话,魏西溏信。
东方长青似乎有所觉察她意图出兵的打算,所以一直力求要和天禹同好,如今相卿出使便是个契机,只要相卿留在大豫,她便有出兵大豫的借口,虽然她本来打算找什么借口的,翻脸就翻脸,管他那张老脸做什么,不过,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出兵,史官记载史书的时候写的也能好听一些,虽然她不在意遗臭万年,不过能写的好听些自然更好。
西阐和大言一副要打不打的样子,大豫内部一片混乱,各地的散兵旧部一听南宫将军起兵,纷纷自发组织起来,这天这里放个火,那天那边砸个衙门,总之一时之间都是不得安宁,成不了大气候,但是十分气人。
相比较东方长青的不顺心,魏西溏倒是安稳许多,平时政事繁忙,还要时不时去给皇太后请安陪她说话,还有高湛时常有信过来,跟她说些小曦儿和小墨儿的事,自然也是知道她关心所在了。
刚处理完奏折,她便在后花园站了站,只站了一会,便看到有人急匆匆过来,柯大海赶紧过去问:“什么事?没看陛下正歇着吗?”
魏西溏摆摆手:“无妨,让他过来,什么事?”
“陛下,高大人的信。”
魏西溏伸手过来,展开,看着信上的内容,她的身体慢慢僵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一时之间又有些茫然,不知该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