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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垣这给憋屈的,刚刚都说不成了,结果他非要缠人,这会她衣裳都脱了,他又跑了。好在素垣向来都不会反驳他,见他那般急色,这会都正经起来,便问:“谁来了?”

高湛把腰带系好,凑到素垣面前,在她唇上使劲亲了一口,“好娘子,乖乖等着我晚上回来,我现在有点急事,回头再跟你细细说。”临走那手还在素垣身上揉了一把,“走了心肝!”

说完,就这样急匆匆走了,留下素垣躺在床上一脸茫然。

溧水城内外一片繁华热闹,天下太平的环境总能让人觉得安逸,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也只在每个月的十五号,溧水城才会开城,大规模的内外通商,是以跟平常比,这一日都要比往常更加热闹。

于简随着人流慢慢朝前,高湛老远就看到了,他一直跟在后头,那于简也不是个好奇的人,只管一路朝前,身侧还跟着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人,高湛倒是没想到,这一路走下来,他还多了个伴。

这样一想,他倒是明白为什么他派出去的人就是找不着于简的下落了,因为于简是两个人,而他强调的是一个人,人物倒是符合,可这落脚点的人数和他们找的不一样。

最后于简和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在一个毕竟偏僻人也稀少的巷子口停下,掏了几文钱,从巷子口那个卖烧饼的老婆婆哪里买下所有的烧饼,裹好一起背在身上,高湛猜着,那是他们打算路上带着吃的干粮。

买完东西,他便站起来朝回走,那少年落后几步,他还回头等了一下,高湛看出来了,这两人进溧水城,不过是进城淘些便宜吃的带着,并不打算在溧水城多做逗留。

高湛赶紧抄了小道绕过去,变成了和他们对面而行,待两人走近了,高湛便热络的抬手跟打招呼:“哎?这不是于简于公子吗?你怎么在这啊?”

于简的头上戴着斗笠,身上也是粗布衣裳,不过他身形高,体态修长,就算如此那气度也是在的,听到高湛的声音之后他只是抬了下头,露出斗笠下的一双眼睛,扫了高湛一眼。而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则是全身一哆嗦,一直低着头,之前是距离于简还隔了一段距离,结果高湛出现以后,倒是吓的贴着于简,一直用一根手指拉着于简的腰带。

他什么话都没说,看了高湛以后,直接绕过他就走。

高湛就知道会是这样,反正他脸皮厚,被人冷眼也不觉得有什么,被人冷脸这么多年了,谁还在乎这个呀?

回头就去追:“于公子,等等呀!唉唉,我是高湛,高湛……”

结果人家头也没回的走了,管他什么高湛还是矮湛,就是不理。

高湛好容易把人给等到了,自然不会这样罢休,抬脚又追了过去:“于公子!”

一直追到城外一条小路上,周围的人少了,那于简便站住脚,跟着他的少年一张脸脏兮兮的,紧张的缩着脖子,高湛赶紧跑过去:“于公子啊……”

结果于简手里拿了一根一头尖细的铁棍,直接抬手抵在他脖子上,开口说了三个字:“别跟着!”

声音嘶哑,但是吐字倒是清晰。

高湛陪着笑:“哎哟,真巧,于公子,我是高湛呀,上回咱们在玉河还见过,你是不是忘了?这东西挺尖啊,危险,还是拿开一点的好。”

于简不说话,只是抵着他脖子的手往前又戳了戳:“滚!”

高湛还是那笑脸:“实不相瞒,我就是觉得故人相见……”

于简干脆利索的又送了一个字:“滚!”然后他猛的收回手里的铁棍,转身就走,那少年差点被他带的跌倒,跄踉一下后,赶紧又跟着。

高湛继续跟着,“于公子,您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一直跟着您呐?您好歹问一句啊,您让我死心了,我自然就不会跟着您了,您说是不是啊?”见他突然站住脚,高湛赶紧说:“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于公子……”

“为什么?”于简站在原地,没再对高湛动手,而是突然开口:“为什么跟着?一路……”

身侧的少年全身都透露着不安,他伸手,使劲拉了拉于简的衣摆,似乎想要拉着他快些走。不过于简的身体纹丝不动,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高湛明白,自己确实派了不少人一路跟着,不过于简是真聪明,甩开那些跟踪的人总是有法子,更何况现在看,他还有帮手的,这让高湛心里愈发有了偏向,这普通的渔夫哪来这些本事?

“于公子,高某并非什么大恶之人,也不是有什么目的,高某只是想要确认于公子是不是高某一个重要之人,高某的这个幼时好友对高某十分重要,甚至关心到国家大事。偏于公子和高某的这位好友长相十分相似,不但长相……”他偷偷打量了眼于简的身形,道:“于公子的身量体形都是十分相似。”

“证据,”于简开口:“如何证明?”

高湛看了眼周围,试探的手:“于公子,你看这周围不是说话的地儿,于公子若是信得过高某,我们回溧水城再说不迟,于公子以为呢?在下听于公子之言,似乎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么由此可见,其实于公子并不知道自己曾发生过什么事,若是如此,想必于公子也该是很想知道自己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吧?”

于简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高湛赶紧开口:“于公子请,在下虽有私心,却无坏心。就算于公子不是在下所寻之人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到时候亲自送于公子去您想去的地方,权当交给朋友,于公子您意下如何?”

那少年拼命拉于简的衣袖,一直对他摇头。

高湛一见,又道:“这位小兄弟也不必担心,既然有于公子的好,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只管放心来便是。看看这位小兄弟面容消瘦脸色蜡黄,想必是风餐露宿,这样下去可是对身体无碍。刚好高某的娘子做的一手好菜,两位不妨过去尝尝。”

少年还是在摇头,不过于简确实开口:“好。”

少年的脸色变了变,他抿着嘴,低头站着。

倒是于简看了他一眼,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背着的那些烧饼包裹解下来,递到少年的手里:“自己走。”

说着,他抬脚转身朝中高湛走来,那少年呆呆的捧着手里的包裹,眼里含着一泡泪,扭头看着于简,张了张嘴,眼见着于简走到了高湛身边,少年便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高湛便听出来了,这少年难怪骨架小巧身形柔弱,原来是个女的!

高湛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是于简半路捡到的小媳妇?

他回头看了于简一眼,那于简倒是没什么过大的反应,见她跟过来,便过去,伸手拿过那个包裹,也不说话,但是默契倒是十足。

高湛心里有些不舒坦,又想这都不知道是不是呢,他不舒坦有个什么用?

进了溧水城,高湛直接把人带了回去,安排房间的时候,他故意道:“我这宅子房间倒是多,两位的房间是要挨着,还是怎么安排?”

于简说了两个字:“分开。”

倒是那个子小小的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低头不语。

高湛明白了,于简怕是也知道跟着的是个女的,房间挨一块到底说不清,还是分开的妥当。

安顿下来后,高湛就想法让人给他们安排沐浴,还特地挑了两个眼力极好的人伺候,结果那于简直接把人赶了出去,高湛赶紧问下人:“可有看到他身上有什么伤疤之类的?”

下人伸手擦汗:“大人,那位公子身上伤痕累累啊,虽是好了,不过看着也是触目惊心,这之前不知遭了多少罪……”

这就是把高湛知道的那陈年旧疤给遮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年付铮身上中了蛊毒,被左相大人左一刀又一刀给挖的满身窟窿,如今这点他都不知道了。

没办法,高湛就只能再多问问了。

等那于简洗完澡,换了衣裳出来,高湛早就等在外头了,笑呵呵的看着他,“于公子你好了?”

洗完澡的于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这看似普通的渔夫,对自己的衣食住行其实还是有些小讲究,比如衣裳旧归旧,但是必然是干净的,就算有破损,那也是补起来的,就连他头上戴在斗笠,也和其他渔夫又是鱼腥味又是鱼血的不一样,干净的很。

于简在他身侧坐下,动作气度那真不是寻常人,若不是他脸一侧还有疤痕,高湛都要直接喊人了。

“说吧。”于简突然开口,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一句话,才愿意待到现在的。

高湛想了下,然后问:“你对付铮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于简垂着眼眸,也不看他,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你不记得你以前发生过什么是,是不是?”高湛又问。

于简顿了下,然后又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

高湛的心里跳了跳,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他便有些喜悦,没了一个付大哥,来了一个不记得前程往事的于简,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知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高湛又问。

于简摇头:“不知道。”

高湛想了想,又问:“那你记得什么?”

“玉河,我叔父。”他简单的说着。

高湛点头:“那就是说,除了在玉河以后的事,你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于简点头:“是。”

“那么……”高湛犹豫着开口,“你可还记得陛下?”

于简顿了顿,他猛的抬头:“谁?”

高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陛下,天禹的女帝。”

于简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隔了好一会之后,他摇摇头,说:“不记得。”

高湛又想了下,看了眼他脸侧的伤疤,问:“这个伤疤你也不记得?”

于简摇头,依旧不记得。

高湛的视线扫向外面,突然看到小蘑菇颠颠的跑了过去,他突然一击掌,道:“于公子,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于简抬头看他,没说话,高湛已经跑了出去。

一把抓着一个下人:“游先生呢?”

下人赶紧道:“游先生和他夫人在房里。”

高湛也不管游龙在干嘛,冲过去,不等旁边几个等下人过来开口劝阻,已经一把推开房门:“游兄!”

屋里那两个正在玩棍子游戏的人呆住,游龙伸手甩下帷幔遮挡,冲进去的高湛先是一呆,然后急吼吼的冲过去,“游兄,有要事相求!”

说着就要去拉游龙,游龙还没穿裤子呢,一张俊朗的脸涨的通红,他面前的蛇女正一脸天真的跪着,听到高湛要来跟她抢人,当即就不高兴了:“不给,奴家还要再玩一会!相公,我们再来玩……”

游龙恨不得一头撞死,对于那个擅自闯进来的高大人,更是气的想一棍子打死,伸手把蛇女抱起来,“先乖乖等着,我问问高大人什么事。”

高湛还站在外头呢,游龙咬着牙问:“高大人何事?非要这个时候过来?就算是你家的屋子,也没道理不敲门就进来吧?”

高湛擦汗:“这青天白日是,哪个想到游兄会和嫂夫人有这雅兴?不过我这事实在十万火急,不得已才这般鲁莽,还请游兄见谅,事后小弟自当亲自负荆请罪……”

游龙这毕竟还是住人家家里,吃的喝的,拖家带口来蹭饭,多少也要做点事,想了想,只能压下这口气不提,对高湛:“高大人请外堂稍后,游某这就过去。”

高湛赶紧出去了,等在门口,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花花乖,为夫去去就来……”

“你骗奴家!你说要陪奴家玩棍子游戏,你跑了,奴家怎么玩?”

然后是游龙吸气声,“……乖,别拽……会死人的……”

“骗人!奴家好可怜,奴家要回家了……”蛇女哭的梨花带雨,一口一个要回家。

游龙微颤颤的声音传来:“那你也先松了手再说……”

“嘤嘤嘤,骗子,奴家好可怜,奴家要回山里,奴家要吃老鼠,要吃蟾蜍……”

“不能吃!你不是蛇。”

“嘤嘤嘤……”

高湛听不下去了,在门口扯着脖子喊:“要不然游兄,你先忙,我在前头等,你忙完了再来。”

于是快一个时辰后,游龙一脸吃饱喝足的表情出现在高湛面前,高湛表示完全的鄙视,完全忘了自己也是被人给叫起来的。

“高大人急急忙忙找游某,可是有什么事?”游龙问。

高湛赶紧道:“有!游兄,这边请!”

把游龙带到后面,游龙一进屋看到屋里坐着的人便愣了下:“这不是……”那名字在嘴里绕了一圈愣是没说出口,再怎么样他也知道那人早就没了。

他一脸惊讶的站在原地,他扭头看向高湛:“这位是……?”

高湛道:“这位是于简于公子。”不等游龙再问,他已经主动道:“这位于公子身体有些不适,好似忘了很多事,只记得后面几年发生过的,之前几十年的事,都不记得了。”

高湛说完这话,就盯着游龙。

他是不知道游龙和付铮是认识的,不过就是想让他看看这脑子忘记事的,能不能记起来,陛下当初把付大哥忘的一干二净,如今不是还想起来了?

结果游龙一脸惊讶的愣在原地,高湛瞅了他一眼,“游兄?”

游龙扭头看向他,道:“他长的很像游某的一位故人,可惜那位故人已经仙去了。”

高湛顿了下,试探的问:“游兄说的,可是付大哥?”

游龙愣了下,当初付铮跟他是化名,后来才知道叫付铮,见高湛也知道,索性点头:“就是王爷……”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那个刚刚还坐着的于简突然站了起来,高湛和游龙急忙过去:“于公子!”

于简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高湛只得道:“还请游兄替于公子看看,看能不能记得一点以前的事。”

于简重新坐了下来,只是神情有些漠然,游龙给他把脉,完了又开始检查他脸上那块大面积的疤痕,还有用按了按,然后问:“于公子这伤痕看着似乎是箭伤,于公子可曾受过箭伤?”

于简的手握了握,然后他点头,算是应了。

高湛抿了抿唇,看着游龙。

游龙想了想,道:“这箭伤很严重,只怕再深一点,人就没命了,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也是命大,只怕当初这箭伤让他脑部出了异常,所以才忘尽前尘往事了。”

于简一动不动的坐着,半响,他问:“能治吗?”

游龙砸了砸嘴,“治的话,只能说试试,这世上什么事能下保证?能下保证的都是骗人的。至于能不能全部记起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于简继续沉默,看着游龙和高湛在说话,似乎说什么他并不关心,只是半响过后,他突然开口问:“我长的像谁?”

高湛和游龙同时一顿,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高湛说:“你长的,像天禹女帝的被人刺杀身亡的王夫,青王付铮。”

于简垂着眼眸,道:“哦。”

然后便什么都没说。

游龙提出要替他医治,于简沉思了下,点头答应了。

游龙去配药了,高湛陪着于简往他房间走,走到半道便看到素垣正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并排走来,和素垣带着异域风情的艳丽美人比,这女子便显得文静的多,不过文静中又透着些干练,走路的时候也不如素垣婷婷绕绕的好看。

她低着头,脸上带着抹害羞的笑,只是动作倒是得体许多。

高湛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女子看着,似乎不像小门小户的人家,毕竟言行举止一看就不是那么小家子气,模样长的……也是十分少有的漂亮。

那女子一看到付铮,便一脸惊喜的快走两步:“于大哥!”

于简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高湛瞅见,有点舒心了,这就是殿下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摩拳擦掌,说不准让陛下站到这于简面前,于简立马就爱的死去活来了呢,毕竟当年付大哥就是对陛下死心塌地,小不点的时候他就跟养小猫小狗似得遛着,后来长大了些,便成了伺候祖宗似得伺候着,陛下让干什么付大哥都毫不犹豫的去干,就连谋反夺位这事,付大哥都陪着她疯呢。

素垣过来,站到高湛身侧,对高湛道:“这位是宋词宋姑娘和于公子是一道的,之前我还以为是个男子,不想竟然是个美丽的姑娘,真是没想到。”

那宋词对着高湛行了礼,道:“出门在外,若是女儿装不大方便,不得已才换了装束,并非有意对高大人和高夫人隐瞒,还请恕罪。”

高湛对她没什么好奇心,如今他关心的就是于简这个人的身份,点了点头便过去,“宋姑娘安心住着,在下已替于公子请了大夫,盼着能让他早日想起以前的事……”

话还没说完,素垣便发现那宋词的脸色有些发白,急着看向于简,似乎有话要说。

素垣想了下,便对高湛道:“对了,刚刚曦儿和墨儿说有事要找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们两个香干什么?”

高湛想了下,便点点头:“过去看看,那两个小东西一天一个歪主意,也不知道像谁……”说完,还回头看了于简一眼,又觉得不对,不该看他,毕竟还没确认呢。

“于公子,宋姑娘,两位安心住着便是,其他事在下自会安排下去。”高湛说着,便带着素垣离开,那宋姑娘要是知道避嫌的,自然会跟着他们一起走,若是不走,那便是说人家有话要讲。

果然,高湛和素垣离开之后,宋词便立刻看向于简:“于大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他们无缘无故待你我这样好,可是有什么目的?我们不得不防呀,他们说是替你治病,若是他们要害你呢?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也没办法子……”

于简的脸上没有因为她的话出现什么波动,只是在她说了一长串之后,淡淡的说了句:“我想知道。”

宋词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知道?知道什么?”

于简回答:“我是谁。”说完,他抬脚朝在自己的房间走去。

留下宋词一脸慌乱的站在原地,她转身:“于大哥……”

可于简压根没有回头的打算。

高湛急急忙忙给金州的女帝写信,人在溧水城,但是似乎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还有一点高湛特别指出,这位酷似青王殿下的年轻人,半张面容被毁,且沉默寡言不愿和人交谈。

魏西溏收到信之后,拿着那信的手有些发抖,她犹豫再三,站起来对柯大海吩咐:“朕要去一趟皇陵。”顿了顿,又道:“莫要伸张。”

柯大海会意,赶紧下去着人准备了。

面儿和无鸣自然是要跟着的,魏西溏有些心不在焉,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她的记性卡在一处,始终过不去,以致她到现在都不能明知整个记忆是怎样的,就好似一块完整的图片被分割后,再想拼凑在一起便发现少了最重要的一块,以致那副图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画面。

到了皇陵,魏西溏直接命人打开地宫,带人走了进去。

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她逼迫东方长青开棺验尸,没想到如今也轮到她了。

当年她怎就没想到要验一验付铮的正身呢?为什么那时候就认了命下葬了呢?

面儿一脸严肃的站在魏西溏身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陛下难不成恨青王殿下恨到极致,要把青王殿下拉出来鞭尸?

一想到这个,面儿心里就有些发冷,不会吧?

当年陛下和青王爷的感情那么好,难不成会恨成这样?

她瞪着眼,盯着陛下的背影,不知道会怎么做。

魏西溏犹豫良久,然后她上前,伸手抚在棺木上,道:“朕如此做,不是故意香搅的你不得安宁,不过是朕想要绝了不该有的心思,唯有一窥真伪,朕才能后半生安生。”她回头,道:“开棺!”

她往后退了两步,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东方长青,竟然想到了开棺验尸。

工匠和帮手十几个人一起,才推开棺盖,棺盖中摆放的才是棺木,魏西溏背对那些人,看着周围墙壁上的壁画,然后她听到面儿的声音:“陛下。”

魏西溏转身,负责验尸的仵作是金州颇有名气的一个老头,听闻曾帮衙门破获多起案件,因为魏西溏特地命人找来,就是为了查清真相。

那仵作开始没多久,便突然“咦”了一声,魏西溏抬头看着他:“什么事?”

“陛下,草民斗胆,请陛下一辩此面容可是王爷?”

面儿当即拔了刀:“老东西不想活了?什么话都敢混说?”

这都多久了?王爷的尸身都腐烂了,再如何当初摆放了那么多防腐的香料,如今也该是烂的差不多了,他还敢混让陛下过去。

魏西溏对面儿抬了抬手,身边柯大海伸手递过去一面沾了香味的巾帕过去,她接过来掩住口鼻,径直走了过去,仵作道:“陛下请这边来,那边是下风口,要避着尸气。”

魏西溏绕过去,在身侧的搀扶下,踩着高凳站了过去,赫然看到付铮那张没有半分变化的面容,那脸栩栩如生,竟和活的一般,可下面的尸身早已腐烂,枯骨深深。

魏西溏看了仵作一眼,仵作也看向她,问:“陛下可看到了?”

魏西溏点头,示意让扶她下去,那仵作还站在上头,道:“陛下,常理来说,若是尸身不腐,该是全身的,可如今,这尸身皆腐,唯独这脸还是原样,这只有一个解释……”那仵作说着,便探手进去,伸手扯下那张假脸面罩,道:“这未腐的面皮,是个假的。”

这话是早出了魏西溏的预料,她盯着仵作:“什么意思?”

仵作从上面下来,手里还拿着那个面皮,道:“陛下,这是一副假的面皮,草民虽不认得这是何人的,不过也知该是极像的,不但这面容像,这五官这犹如真人的面皮,就算近看也看不出差别,只是这尸身一腐,这面皮便突显出来了。”

魏西溏顿了顿,才道:“你的意思,这副面皮下的人,不一定就是王爷?”

仵作跪在地上:“草民不敢妄言,不过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草民见枯骨发暗,该是生前身中剧毒,五脏六腑发黑,心房有一寸刀伤,该是死于此刀伤。头骨完整,牙齿后槽位置有一颗缺失,该是常年食用些难以咀嚼之物磨损而致……胸前肋骨断裂三根,时间推断该是仙逝前不久,两腿腿骨微曲,此人身前走路该是有些外八字,其中左腿骨曾有过骨折,从骨痕推断,怕是有不少年头……”

“你说棺中所躺之人,缺了一颗后槽牙?”魏西溏问,“你看清楚了?”

“陛下,草民做仵作多年,又是御前,如何敢不尽心?这人牙齿缺失有多种,一是磨损,而是不重口中清洁……”

话还没说完,魏西溏已经怒的吼出来:“他是朕的王夫,是淮阳候嫡子,一生锦衣玉食,还食用难以咀嚼之物?他一双手每日不知洗了多少遍,哪怕喝个药都用盐水漱口,你说他不重口中清洁?”

可怜仵作急忙磕头道:“陛下圣明,草民并非有意亵渎王爷,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有半句欺瞒。”

魏西溏发完怒,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毕竟她本就是抱有怀疑之心而来,如何为难一个验尸的仵作,顿了顿,魏西溏才道:“你刚刚还说此人生前走路外八字?左腿骨曾有骨折?是真是假?”

仵作头趴在地上压根就没有抬起来过:“草民句句属实,陛下明鉴。”

魏西溏点头:“朕知道。还有呢?还有那些疑问?”

仵作便一一说了一遍,魏西溏听到最后,语气没了刚刚的怒气,倒是平淡下来,道:“你回去以后把此事写个详细呈上来,哪怕有一丝一毫也不要漏下。另外,今日此事,臣不希望有半个字泄漏出去,若是朕听到一句风声,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命,也就到头了。”

屋里的人一听,顿时被吓的跪了一地。

回到皇宫,魏西溏的心情倒是平复下来,她当即把当年所有伺候过付铮的人能召集的全部召集过来,连带着付家的几房在金州的远亲,也全部叫了过来,挨个问下去,可有王爷曾经受过伤的消息,特别是左腿腿骨有过骨折一事。

结果一路问下去,竟然没有人听说过这件事,幼时的事自然被排除,跟着便是付铮当年前往西溟的那几年,倒是受过些皮外伤,却未曾有左腿骨折之说。

魏西溏略一思索,便让那些人退了下去。

仵作回去以后,详详细细写了一份验尸内容上来,人被带到魏西溏面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御座上的魏西溏一点一点的看着,半响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口中应道:“写的很是详细,还不错。”她继续低头看着,然后问:“依你所见,那棺木中的尸骨,就算不是王爷,只要有了这个人皮面具,也能伪装成王爷的模样,是也不是?”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仵作跪在地上,恭敬应道:“草民年轻时跟在师傅学过识别,不过此等面皮如此逼真当真少见,若是当初草民所见,只怕也会默认为是本人面容。”

魏西溏顿了顿,问道:“那么,你觉得这制作面皮之人,为何要制作如此逼真的面皮给一个死人用?”

“陛下,草民不敢妄言,不过,照此面皮来看,该是十分用心,又能以假乱真到让至亲之人都被蒙蔽,该是下了功夫的。”仵作说的都是自己推断,自然不敢随便妄言,便又加了一句:“草民浅见,请陛下定夺。”

“你退下吧。”仵作急忙谢恩,赶紧退了下去。

桌上摆放着刚刚仵作呈上来的盒子,魏西溏伸手,打开一看,赫然是那日从死人脸上剥下的人皮面具。

她看着盒子摆放的东西,微微拧了眉,心中越想越气,脸色十分难看,突然抬手,一把把那人皮面具连着盒子挥两人下去,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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