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密探瞥了眼一脸欣慰的老文，不禁缓缓摇头。
跟了裴神机使这么久，老文叔还没摸透她的脾气？但凡她把护佑百姓挂在嘴边，肯定就是憋坏招呢。
只是不知道这次倒霉的是谁。
老文掏出纤尘不染的白帕子印印眼角，含泪笑道：“小的们跟着您有福了。”
山鼠精重重点头，“老文叔说得对。”
裴锦瑶呵呵笑着眉梢一挑，吩咐道：“小耗子，你去看看燕督主睡下没有。”
啥？它没听错吧？裴神机使让它去燕督主那院儿？
这……那……它还能有命回来吗？
山鼠精目光闪缩，不知所措的结结巴巴道：“夜……夜深了，小的就不去打扰了吧。”
瞧瞧，小耗子现在又乖巧又明事理。老文赞赏的瞟了眼山鼠精，将目光投向裴锦瑶，“是啊，这么晚了，督主肯定歇下了。您有事找他也得等明早。”
厚底小靴子不甘心的在地上跺了跺，“我有大事跟燕督主商量！”裴锦瑶鼓着腮，“要把皇帝老儿拉下马，光靠我一个怎么能成？”
什么？裴神机使疯了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口？
老文好似被人兜头兜脸浇了一大桶冰水，牙齿打颤，膝头发软。要不是坐在鼓凳上，他就瘫倒在地了。
小密探惊得一口气没喘匀，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山鼠精是最镇定的。它噔噔噔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小密探，“阿发领班喝水顺顺。”待小密探接过水杯，它又娴熟的轻抚小密探后心，“裴神机使想当皇帝就当好了。宫里地方那么大，能种好些小白菜呢。”
老文差点没背过气去，定定心神，低声呵斥，“小耗子！不许胡说！”
“当皇帝没意思。”裴锦瑶翘起二郎腿，得意的晃两晃，“也就吃得好点，住的地方大点，库里的宝贝多点。”捏了把瓜子仁放在掌心一粒粒放进嘴里，“出趟门前呼后拥麻烦的要死。”
山鼠精眨巴眨巴眼，重重点头，“裴神机使说的对。”
小密探翻个白眼，“小耗子，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意？”
“我有啊。”山鼠精挺起胸膛，“老文叔和裴神机使还有阿发领班说的都对。”
老文挥挥手里的白帕子，“得了，得了。发啊，你就别难为小耗子了。它一个外乡妖精，不懂造反的事。”
话音刚落，老文满心凄凉。他就说回回出来，回回心累。这下可好，不止心累还得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老文叔，我懂。”山鼠精清清喉咙，正色道：“帝不仁，民生凋敝。”
诶？小耗子读过书吗？老文大为不解。
山鼠精悠悠叹道：“我当山鼠那阵儿，就爱去山下私塾听壁脚。听得多了，也能记住几句。现而今，陛下对裴神机使动了杀意。倘若裴神机使坐以待毙，早晚掉脑袋。主子死了，咱们当小的的能落得个什么下场？虽然我是妖精，可也懂得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裴神机使待我……”
裴神机使待它好么？山鼠精拧着眉头想了又想。衣食住行都不愁，还领它出来玩。就是之前给它加辣的时候凶了点，后来……后来它学会了端茶递水打年糕……
山鼠精长长吐口浊气，“裴神机使待我亲厚，可我就是个妖精，只能以身相许报答裴神机使。”
裴锦瑶解下腰间荷包塞进山鼠精手里，“好！好！好！你不愧是我小裴的好妖精，好耗子！”
老文和小密探对视一眼。细究起来，他俩受裴神机使的恩惠更多。既然小耗子都决心跟裴神机使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他俩总不能不如妖精忠心。
山鼠精握着荷包朝裴锦瑶拱拱手，“您要想杀进宫里，小的给您当先锋。”
小密探噌地站起身，“小耗子到底欠点火候，还是小的去吧。”
老文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斥道：“你俩快歇着吧。造反不是件简单的事。康王筹谋多年不还是功亏一篑？要是单枪匹马就把事儿做成了，那皇宫里不知道换多少个皇帝了。”
小密探和山鼠精齐齐看向裴锦瑶。
裴锦瑶唇角弯弯，“听老文的，都坐都坐。”
他俩坐下，裴锦瑶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别跟苦瓜似的皱着脸。我说过，跟着我吃香喝辣享清福，不会诛九族。我小裴从不打诳语，说到做到。至于什么造反、谋逆以后提都不要提。”
所以……是他们会错意了？老文百感交集。裴神机使还是知道轻重的。
“再者说了，我不为别人打算也得为家人父母打算嘛。祖母年纪大了，理应安享晚年。我要是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叫她老人家怎么活？”裴锦瑶眼眶泛红，目光放空，“我不能不孝啊。”
说的太好了。老文感动的热泪盈眶，扭脸斥责山鼠精，“小耗子，你曲解裴神机使的意思了。没弄清楚就吵吵着进宫那啥啥的，你啊你，我都不惜的说你！”
山鼠精委屈的扁扁嘴。是谁说要把皇帝老儿拉下马的？不是裴神机使吗？阿发领班还跟它抢着当先锋呢。老文叔怎么不凶阿发领班？
“老文，你不要怪责小耗子。不是它没听清楚而是听的太清楚。”裴锦瑶起身离座，两手背在身后缓缓踱着步子，“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康王造反为何不成？”
老文思量片刻，沉声道：“因为他筹谋不当。”
裴锦瑶呵呵笑了笑，挑眉看向小密探。小密探胸有成竹，“因为他遇上您了呀！您是他天生的克星。”
裴锦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说得对也不对。”
山鼠精跃跃欲试。裴神机使为什么不看它？它是妖精不假，但它不是个棒槌！等了片刻，还是没能等来裴神机使青睐的眼神。山鼠精肩膀松松垮下来。唉！这世道对妖精不公呢。
山鼠精暗自神伤，就听裴锦瑶唤声，“小耗子，你说！”山鼠精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康王并非天命所归！”
裴锦瑶认同的嗯了声，“小耗子说的很对。”
老文借着昏黄的烛光打量山鼠精，喃喃道：“还是那个耗子没错啊，怎么今晚就判若两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