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成宗进到屋里来回转了几圈方才坐下，“地方不大，但还算干净。”
副将斟了杯热茶放在胡成宗手边，面带担忧，“将军，裴神机使抓的那个老道……”
不等余下的话说出口，胡成宗虎目圆睁，睨着副将，“那个老道样貌古怪，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努起嘴唇指指窗外。副将会意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是啊，小的也是这么想的。”
胡成宗长舒口气，压低声音连说带比划，“东厂探子的耳朵灵得很，说话小心点。”
是他大意了。副将点头如捣蒜。
胡成宗清清喉咙，朗声道：“裴神机使此番到在辽东也是被陛下所迫。他日回返京城，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副将眼珠一转，连声哀叹，“裴神机使一心为百姓为大夏却换来如此下场。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寒了心。”
胡成宗啜口茶，叹息道：“可不就是。难为她一个小小的孩子，还得在外头斩妖除魔。”
“裴神机使当真不易。”副将眼风横扫向窗外瞟去，“她在这处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要不……请她回卫所散散心？”
闻言，胡成宗忧心忡忡，“就怕她误会我另有所图。”
副将轻笑出声，“您一番好意，裴神机使绝不会误会。”
胡成宗也跟着笑了，“可能是我多想了。赶明儿我跟裴神机使提一提。”
……
裴锦瑶单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轻抚小黑鸟背毛，冷哼道：“老胡行啊，滴水不漏。”
小密探一边剥瓜子仁一边说：“他都快成精了。”
山鼠精骤然瞪大眼睛，吃惊的啊了一声，“什么精？”
“人精！”老文捏一块炖肉塞进山鼠精嘴里，“咱们神机司养你一个妖精就挺费肉了。不会再养第二个了。”
山鼠精用力嚼着肉，笑弯了眼睛。
裴锦瑶瞥它一眼，小声叮嘱，“多吃肉多机灵。你多长点心眼，要不然人话都听不明白。”
它听得可明白呢。就是有时候转不过弯。这也不能怨它。人话不好懂。山鼠精用力嚼肉。反正能有借口吃肉总归是好的。
“老胡的卫所跟张大人的衙署不一样。”老文将小密探剥好的瓜子仁倒进荷包里，扎好口子放在裴锦瑶手边，“您去了那儿说是羊入虎口也不为过。”
“我不是小绵羊！”裴锦瑶昂起下巴，哼了声，“老胡也不是老虎。”
小密探揉揉额角。他现在一听见“虎”字就直冒冷汗。老胡是不是老虎他不知道，裴神机使嘴皮子利索他是知道的。
“祖宗诶！”老文皱起眉头，“您抓的那个老道他指定认识。没准儿他想把您骗到卫所慢慢炮制。”
裴锦瑶嘁了声，“还不知道谁炮制谁呢！”板起小脸，视线投向老文，“什么叫高人？不是长得高，而是看能耐，看本事！我的确比老胡个子矮，可我会法术！”
哎呦喂！裴神机使怎么扯到个头上了？她最忌讳这个。老文赶紧解释，“不是。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山鼠精咽下嘴里的肉，“裴神机使，老文叔是怕您中了老胡的奸计。老胡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儿。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您千万当心呐。”
“瞧瞧，小耗子说的多好。”老文又拈起一块炖肉塞锦山鼠精嘴里，“吃吧，吃吧。多吃点话说的也漂亮。”
山鼠精叼着肉露憨厚的笑容。
小密探把瓜子皮拢到一处，清清喉咙，“裴神机使去哪小的就去哪。管他龙潭虎穴，小的从没怕过！”
裴锦瑶十分满意，“阿发是个好的。”
它就这么被阿发领班比下去了？山鼠精心有不甘，肩头却是松松垮下来。算了，它还是多吃肉少说话吧。
阿发怎么搞的。这个时候不能捧着。得让裴神机使心生警惕才行啊。老文带着怨气瞥了眼小密探。
小密探笑容可掬，话锋一转，“老胡老谋深算，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裴锦瑶拧起眉头思量片刻，缓缓点头，“阿发说的没错。我不能仗着法术超群就轻视老胡。”
还是阿发说话中听。以后他也得学着点。老文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您能这么想就对了。”
裴锦瑶鼓着腮沉默良久，扭脸问老文，“我今晚跟老胡一块乐呵乐呵？”
“成啊。”老文笑眯眯的说道：“他越是不认这里头事儿越多……”
话没说完，粉白的小拳头重重捶桌，“对！他越不认我就越要弄清楚！”
山鼠精吓的一哆嗦，小心翼翼问道：“您……手不疼吗？”
裴锦瑶斩钉截铁回答：“疼！”挺起胸脯，“疼我也不怕！平时多练练，关键时候用得上！”
山鼠精挤出一丝笑容，“是，是。您刚刚锤的就挺好。一拳下去立马就把老胡镇住了。”
裴锦瑶愈发得意。
老文掏出纤尘不染的白帕子给裴锦瑶擦拭手掌，温声规劝，“祖宗诶，您爱惜着点自己个儿吧。”
裴锦瑶小手一挥，“我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嘴巴一撇，坏笑道：“趁今晚月黑风高跟老胡乐呵乐呵！”
山鼠精腾地站起来，迈步要走，“小的这就去准备辣椒面！”
“不用！”裴锦瑶想了想，吩咐道：“阿发，你去跟老胡说，我请他一起夜审黑心肝老道！”
小密探沉声应是。
裴锦瑶扭脸看向老文，“你去楼下打点。比照着东厂刑房的样式……”沉默片刻，摆摆手，“算了，比照着神机司小厅归置吧。这处家伙事儿不齐全。”
要是裴神机使非得要老虎凳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去弄。老文松口气，抱拳领命。
那它干什么？山鼠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裴锦瑶挑眉看它，“小耗子，你乖乖吃肉！今儿个你扛老道辛苦了。”
山鼠精一本正经的回道：“小的不辛苦。”
裴锦瑶略略颔首，“叫小石子赶紧练起来。今儿个就算了，下回可不能再由着他偷懒了。”
山鼠精心里暖洋洋的，捧起碗专心致志吃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