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俩妞长得可真可人啊······”
“是啊，俺还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之人，真真是真正的沉鱼落雁啊······”沉鱼落雁是他唯一会的成语，所以一番打量和压抑不住的欣赏、占有欲后他也只能干巴巴地形容起来。
幸而这群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草莽之人，听闻他这般“有文化”的形容，还内心暗自自惭形秽起来。
他下马车听到便是这些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花容和桃矢的怒骂声。
“臭男人，闪开，不然给你们好看！你姑奶奶也敢碰，是活腻味了吗！”
“咦，离远点啦，又臭又脏，跟猪一样······”
“臭娘儿们！这叫男子气概懂不懂，大家伙，今天老大我人逢喜事精神爽，娇妻俩在怀，人生乐自在，今儿大家伙都高兴点，马车里的人还是宝物都归大家了！”一脸络腮胡的男人大方道。
“老大英明，老大威武！”
“老大英明，老大威武！”
“老大英明，老大威武！”
声音齐整，洪亮，那架势好像要出征打仗似的，看见男人垂涎自己的恶心表情，花容和桃矢差点吐出来，若不是顾面瘫早先有暗示她们不能乱来，她们早上去打烂男人们的脸，抠出他们的眼珠子了。
“老大，万一马车里的是绝世美人，那您要反悔可咋办？”有人弱弱开口。
根据他们打劫的经历，能有这么华丽精美得轿子的人岂是等闲之辈？而且，一般来说，轿子里的人容貌必定是比这些做属下的更甚百倍，连属下都这般天香国色，那里面的人······该是如何倾国倾城？
男人们自然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看向轿子里的人的眼神更加热辣了。
“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想女人？想的还是老大的女人？谁给你的胆子，嫌活太长了······”另一个人一巴掌拍向说话人的脑袋，说话人看起来十四五岁，身材瘦小，跟个猴儿一样。
“就是，瘦猴儿，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尊老爱幼吧？你看看大叔大伯们，都四五十了还打光棍，你小子想要女人？还得等上十几二十年呢！”
“敢打老子的主意，瘦猴儿，要不是因为你还有几分本来，老子就废了你信不信。”络腮胡男人虎目圆瞪，看得人害怕，名叫瘦猴的男孩躲到其他人身后去了。
他也就是开玩笑嘛，怎么个个开不得玩笑似的。
“不过，老子还真不信这世上有长得比这俩妞还好看的人，若是有，就是送给大家伙又如何？身为老大，带领大家多年，也没为兄弟们做什么，老子今天大方一回！”
“老大英明！”
“老大永垂不朽！”
“老大一言九鼎！”
······
男人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嘈杂声渐止，男人便一刀挥在车辕上，粗声嚷起来：
“里面的娘儿们！给老子滚出来！”
“出来！”
“出来！”
夜千重下了马车之前便是经历了这些。
“嗬——”他听到了周围人倒抽气的声音。
他一向知道自己容貌不凡，在晟明还是南翎都是难得一见的非凡夺目，年少时他尚且为此心烦气闷过，但自从偶然听到某人醉酒后的真言，他还庆幸从小对他严苛的父皇给了他这样一副好相貌。
准确地说，应该是皇祖母给了他这副好皮相。
皇姑姑的容颜几乎从皇祖母的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如出一辙，冠绝天下，整个凌天都难找到那样的容貌，只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皇祖母生下皇姑姑不久便因气血亏空，染上重疾而离开人世，继承她容貌的皇姑姑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
父皇的相貌其实和皇祖母不太像，更多是继承了先皇的，而皇姑姑因为最小的公主从小深受先皇宠爱，先皇将她缺失的母爱连同父爱都给了她，不过皇姑姑那样天真烂漫阳光明媚的性格确实很难让人不喜欢上。
就连从小被自己母妃临终前嘱托要照顾好妹妹而没少吃醋的父皇也因为她知心暖心而真心疼惜起来。
而且皇姑姑长得像皇祖母的原因，更是让父皇很难说一句重话，从小宠得没边，但却没把皇姑姑宠成那种是非不分娇蛮之人，她骨子里仍然有着皇祖母的良善和温柔。
他倒是和父皇有三四分相像，但更多的更像皇祖母，因此从小没少被皇祖父接过去亲自教养，相比于小弟他确实受到更多关注。
不过，他却知道皇祖父之所以这般宠溺他，更多是因为对皇姑姑的愧疚。
当年晟明和南翎的冲突加剧，两国已经到了发动小规模战争的地步，后来两国各退一步，达成和亲协定，他还记得那时皇姑姑为了拒绝和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她还是妥协了，不知道父皇和皇祖父说了什么，总之，她妥协了。
只是，她脸色很难看，眼中透着一股失去往日神采奕奕的颓败和苍白。
好像凛冽的冬日光景，枯黄惨败的草木都脱去任何可以遮挡的保护色。
他最后看到皇姑姑时是在一个秋风凛冽的下午，那时血色的夕阳笼罩在整座皇城上，她一身红衣凤冠，明眸皓齿，明艳得让周围的繁华都失了颜色，十里红妆，整个皇城都沉浸在喜悦的炙热里，可却无人展露笑颜。
他如今仍然还记得她回荡萦绕在耳边的话，她目光辽远，空洞，声音很淡，几乎听不清。
但是他还是记了下来，那时年仅三四岁的自己并不能明白，直到他及冠之后，看着东宫里的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一群衣着亮丽，打扮花枝招展，整天想着怎么吸引自己的女人们时，他才想起那句话。
皇姑姑的祈愿。
她希望他能拥欢喜之人，一夜酣眠无梦，醒时四目相对，温柔静默，无需言语，无需担忧屋外风雨加剧抑或晴天艳阳，一切因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