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山
尚恩来天龙山一旬了。
这座偏远荒芜的天龙山,连飞禽走兽都很少。
但这里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尚恩肯定。
神仙般的日子。
上皇李渊不像传说中那般好色无道,
他几乎不碰女人。
清晨练练古怪的武功,
喝着小酒,躺在奇怪的摇椅上,有时让自己为其松松筋骨。
三餐皆有人按时送达,有酒有肉,每日皆不同。
酒和水一般透彻,却清冽非常,马格利与其相比,连尿都算不上。(马格利是新罗白浊米酒,度数低。)
肉是尚恩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肉,任何野兽的肉,都没有这样的滋味,简直要把自己的舌头融化。
还有石蜜、酥糕、花饼、羊酪....
这里的一切,新罗举全国之力,无法相比,和这儿相比,新罗过的那是野兽蛮子的生活。
这便是大唐吗!
更不用论这间豪华的居舍,名叫‘别墅’,上皇李渊唤它‘武德屋’,这屋子虽小,但别致非常,琉璃造的光滑墙面,阳光直透而入,风却吹不入。
在此晒着暖暖的春意,无比舒适。
自己作为一个新罗婢,竟能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房间内,柔软的床铺、到现在还没闹明白的恭所,还有一面琉璃神镜,这东西,摆在新罗,怕会成为国之重宝。
活了三十年,才看清自己是什么模样。
“张娜拉,三缺一,快来!”含巧来到李渊别墅里,对尚恩大声的喊道。
李渊闭目养神,躺在躺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闻言连眼都没睁开,只是挥了挥手。
尚恩施礼后,便急切离开,去了另一间别墅。
一进门,便听到抚琴之声,尚恩受过训练,琴棋书画,略通一些,但就算给自己十年的功夫,在弹琴上,也超越不了眼前这位孕妇。
那优美的琴声,那配着琴音的唱曲,闻所未闻。
简直就是天上的琴仙,下落凡间。
“张娜拉来了啊,快坐,三缺一。”李秀宁高喊道,“令宾儿媳别弹了,快坐,来来来,今天看我大杀四方。”
麻将这种东西,一个女人学会它,只需要半个时辰,尚恩比一般女人聪颖,就花了一炷香时间。
四女齐坐,尚恩作为一个新罗婢,被派来侍奉上皇,早就想好了被虐待、被操劳、被罚饿、被凌辱的思想准备。
她从未想过,自己和像一个女主人一样,和三个高贵的唐朝女人同坐一案,还打起了新奇的麻将。
就是有一点想不通,她们为什么称呼自己“张娜拉”?
“红中!”李秀宁丢出一张牌,龇牙咧嘴的,她一手烂牌,早已习惯了。
含巧瞪着卡姿兰大眼睛,靠近左瞅右瞅,不知道该打哪张,紧张的她,搓着小手,摆弄来摆弄去,纠结死了。
颜令宾摸了一张牌,又打出去,根本不按牌理,她轻抚着日益隆起的肚子,面带甜蜜的笑意。
眼前这个比娘还大的徐娘,也把自己称为‘儿媳’,她自小就没有娘亲,如今上苍怜悯自己,竟一下子赐了两个‘娘’。
“放着别动,碰!”李秀宁大喜。
突然,李秀宁问道:“尚恩,你是李二郎派来的探子吧?”
尚恩一愣,心中暗暗吃惊,这个徐娘生的比自己还美,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气质,原来她早已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尚恩打出一张牌,并没有承认,又听李秀宁说道:“金德曼进宫了?”
尚恩继续吃惊,她竟连这个都知道,而且这人地位一定很高,“金德曼”是德曼女王的本名,能这样称呼德曼女王的人,不多。
“胡啦!”李秀宁开心的大叫,推倒牌面,鸡胡一把。
含巧气的一嘟嘴,嘟囔道:“就差一点儿!”,她是唯一一个认真玩牌的,可惜牌技太差。
“上皇与天龙山,一切安好,每日闲情喝酒,诵经凭吊,无有异状!”尚恩淡淡的说道。
李秀宁脸带笑意,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含巧和颜令宾可听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尚恩说的也是事实,绝无虚构。
“我与尚恩妹妹,一见如故,竟如姐妹一般。”李秀宁大赞,她是在赞这个新罗婢,非常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闺蜜也。
颜令宾一听,乐了,她当然不知道李秀宁身份,但李秀宁对她极好,称呼她为‘儿媳’,如今认了姐妹,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娘亲’?!
正打着麻将,杜素娥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麻将桌支起来了,赶紧扑上来,先抚摸了颜令宾的肚子,说道:“乖孙,外婆回来啦。”
“大肚婆玩啥麻将,去去去,让我来,令宾弹个曲子,《赤伶》吧!”杜素娥抢过位置,码起了长城。
颜令宾闻言,很顺从的坐回古筝旁,抚琴轻唱。
“含巧,快搭牌,拍啥手。”李秀宁道,“你这婆娘,好生可恶,去哪逍遥快活了?弄了一身脂粉味。”
杜素娥麻将手法纯熟,和李秀宁打起了互攻,边打边戏谑道,“没去哪,遇到了武媚娘!”
“哒!”李秀宁摸牌的手,抖了抖,手中的牌竟掉在了地上,身上的杀气,止不住的涌出。
“小三,差不多得了,别吓着我儿媳外孙。”杜素娥不悦道。
李秀宁在现代生活了十几年,唐史背的滚瓜烂熟,她自然晓的,取唐而立的武曌天后,她毕竟姓李,武曌杀尽她李唐家的后嗣,无异于屠戮她的血脉。
李秀宁收了一身杀气,杜素娥急忙扯开了话题,对抚琴的颜令宾说道:“儿媳啊,你父亲已从牢里出来了,他无脸面对你,回巴蜀老家去了。”
“咝~噔~”琴音戛然而止,杜素娥的轻描淡写,颜令宾闻之如同天降福泽,直觉得娘亲对自己的大恩,今生怕是还不完了。
“巴蜀颜万清?”李秀宁一边摸牌,一边问道,“愚忠啊,食人朱,傻子一个,我若平他,非大卸八块不可。”
颜令宾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食人魔王某朱,是她父亲的上司,也是她少时的噩梦。
李秀宁打出一张牌,道:“儿媳莫急,汝父颜万清略有才学,以李二郎那性子,不日便会起复。”
她说的很平淡,这些人在平阳公主眼里,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
颜万清可是颜令宾的爹爹,心心念念的爹爹,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牢,杜素娥略施手段,便给弄出来了。
“我儿媳,你别瞎认!”杜素娥愤道。
“哎呀,都一样,小皮儿不是我看着大的,还吃过我的奶呢。”李秀宁又问,“你怎么弄出来的。”
杜素娥得意,她只是提了一嘴,崔红玉便用钱铺路,崔家官员说了一嘴,就给弄出来了。
“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个事儿,哈哈,我碰。听章听章!”
颜令宾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笑还是该哭,对自己天大的事,日日忧心的事,竟如此轻描淡写的...成了。
至于父亲无脸见自己,她也不在意,父亲能活着,不在牢里受苦,便好。
颜令宾泪眼婆娑,看样子要跪下,杜素娥急忙上前阻止,道:“别别别,动了胎气不好。”
颜令宾见状,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定要好好生养,为杜家,为夫君多多开枝散叶。
这边厢,李秀宁摸了摸含巧的腚,吓了含巧一跳,“含巧,叫干娘!”
“干娘!”含巧那性子,怎么会忤逆李秀宁,当场就喊了。
“多吃肉,多长肉,以后给我做儿媳!”
“嗯!”含巧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三,你造反啊,这是我家儿媳,你抢什么?”杜素娥直接破口大骂道。
“哼,我又不是没造过反?”李秀宁冷哼,不说别的,在场也只有她,有资格说这话,她确实造过反,还成功了。
“你都有一个儿媳了,我也给要一个,不合理吗?”
“玛德,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全都要,令宾、含巧,都是我的,都是我家儿媳。”杜素娥咆哮道。
王含巧和颜令宾,皆是泪眼,尤其是含巧,生平第一次有人争夺自己,善意的争夺。
“那我一个都没有噻?”李秀宁委屈道。
杜素娥指了指一边的透明人,尚恩,道:“她给你了,多好的徐娘,给柴大官人做个妾。”
杜素娥想都没想,直接把‘假母’送了出去。
尚恩不明所以,就觉得这两个女人在嬉笑,并不是真的吵架,就像德曼女王开心的时候,也会和自己这样。
“她?”李秀宁看了看尚恩,盘算自己儿子柴令武的年岁,摇了摇头。
“对了!”杜素娥突然想起什么,急问道,“你是李世民派来的探子吧?”
尚恩微微皱眉,怎么自己的坐探身份,一下子全曝光了。
“跟你打听个人,杜诨,言军诨,外号杜聋子,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