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起身,就领着彭长宜和丁一走出这个篱笆院,推开西墙上的一道门,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个大鱼塘,被一圈垂柳包裹着,四周是麦田,远处是散落着的村庄。鱼塘边的一颗垂柳树下,一位顶着草帽的老大爷,坐在那里正在钓鱼,旁边和他并排坐着的还有一个孩子,估计是老人家的孙子。
两人全神贯注地坐着,根本没发现有人走了过来。看到这一老一,丁一想起了胡令能的《儿垂钓》:
“蓬头稚子学垂纶,
侧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
怕得鱼惊不应人。”
此情此景可谓如出一辙,真是别有一番韵味。风轻轻地吹,拨开了水面秀人的裙漪,一圈连着一圈,绵绵絮絮。
这时,许过来,喊道:“回来吧,菜上齐了。”
他们回到房间,江帆端起酒杯说道:“我敬你们,感谢组织部的同志们赏光。”
丁一听出来了,江帆这话是冲着她来的,她看着面前这杯酒,为难地说道:“谢谢,我喝不了酒的。”
许拿着酒瓶,准备给他们倒酒。
江帆听丁一说不能喝酒,他就看着彭长宜。
彭长宜看着丁一手里的酒杯。
丁一笑着把酒杯推到他面前。
江帆装作没看见,故意仰起头不说话。
许见状,赶紧道:“我去催菜,有事喊我。”
“你吃饱了?”江帆问道。
许『揉』着肚子说道:“你们去看钓鱼的时候,我就提前跟厨房要了两碗面条,早下肚了。”
领导的司机大都是这样,不跟领导在一桌吃饭,他们抓紧时间吃饱后,空出时间休息。
彭长宜看看自己手中的酒瓶,将丁一的这杯酒端起放到她面前,说道:“不让你多喝,就这一杯。”
丁一说:“这一杯我都喝不了,真的。”
彭长宜不好劝女孩子喝酒,他看了江帆一眼,沮丧地说道:“唉,丁一不喝酒。”
江帆自言自语地说道:“许面下肚。”
丁一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无情对!”
江帆和彭长宜互相看了看,江帆脱口而出:“还别说,真够上无情对了!”
“太绝了!”丁一拍着手说道,一高兴,就端回自己的酒杯,说道:“敬两位领导。”说着,闭着眼喝干了这杯酒。
“无情对”是对联的一种格式,对联一般要求上下联内容要相关,配合要紧密。但无情对不是这样,只讲究上下联字词相对,至于内容则各不相干,使人产生奇谲难料,回味不尽的妙趣。
丁一喝完酒后不停地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以后如果想让丁喝酒,就对无情对。”
“哈哈。”江帆高兴地大笑。
彭长宜问道:“司机和秘书都没换?”
许曾经是周林用过的司机,秘书林岩也是周林的秘书。
江帆说道:“我什么都不换。司机、车、秘书、办公室,分给我什么我就用什么。你想,我在亢州有什么?白纸一张,无所谓。”
江帆说的有道理。周林就因为架子太大,人太傲。来了以后秘书和司机先后就换了两个,他总认为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王家栋的卧底。
彭长宜试探着说道:“您上任后,准备在这张白纸上印上点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您可都上任快三个月了。”
江帆笑了,说道:“你少来这一套。我给自己定了‘三不四自’原则,所以什么火都不烧。”
“三不四自?”彭长宜反问道。
“对。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所以你们俩个给我保密。”江帆跟彭长宜和丁一说道。
丁一有些不太自在,感觉的确不该参加领导们的活动。
江帆说:“三不就是一不搞面子工程,二不越权,三不拉帮结派;四自就是自珍、自省、自重、自律。”
江帆解释道:“不搞面子工程,并不是我准备要当个庸官,而是现在对我来说是不合时宜。我不了解亢州的市情,不熟悉基层工作,所以不能盲目烧火。”
江帆看了一眼他俩,接着说道:“我不是周林,周林在三源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所以他来亢州敢搞富民计划、敢搞蔬菜工程,我暂时什么都不能搞。这是其一,其二不越权,对我来说不越权都不够,还要当好学生,这是我真心话;其三就是不拉帮结派,眼下对于我来说没有派就是最大的派。四自也不用我详细解释,你们也都能听明白的。”
“您太谦虚了。”彭长宜说道。
“我不是谦虚,我是发自肺腑。我不但要向樊书记和王部长学习,还要向大家学习。遇事多请教,多学习,没有一个教师会拒绝学生的提问的,就是基层的同志都比我懂得多了解的多;”
彭长宜觉得江帆很有自己的思想,他也是这么做的。上任后,他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熟悉工作和“学习”上,没有烧过一把火,工作中,他不但不越权,即便是『政府』日常工作都主动向樊文良请示汇报。
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多么的脆弱,就像刚刚在温室孵出来的雏鸡,没有一点抵抗风雨的能力,只能夹紧翅膀,慢慢长大。
但是,不拉帮结派不等于他是孤家寡人,不“烧火”不等于他没有自己的抱负。彭长宜相信,江帆是有政治抱负的人,在未来执政的岁月里,他是不甘于碌碌无为的。
江帆将成为亢州历史上代理市长时间最长的一个,这一年,无论是他的履职技能还是协调各方面关系的能力,都将是最脆弱的时候,稍不心,代市长这顶官帽就有可能易主。
常常听到有人说,名利是身外之物,那是在你没有的情况下,一旦你真正拥有过又突然失去,那种心理落差和挫败感会影响人的一生。
江帆又说:“我知道一味求稳不干事也不行,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干应该干的事,不然没法向全市人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