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看着他,一语双关地说道:“不去了,你还是抓紧办这事吧。”
康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彭长宜回到办公室,即刻给褚强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褚强说刚从局里出来。彭长宜说:“来的这些人都是高大风的家属吗?”
褚强愣了一下,说道:“有人说什么着吗?”
“没有,我是问你呢。”
褚强说:“反正都是四川籍的老乡,具体情况您也别问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的话应验了彭长宜的猜测,说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我不放心,别再闹出『乱』子。”
“您放心,不会出『乱』子,他们都是矿工。”
彭长宜放心了,就是查出他们的身份也无所谓,他很想再问问这些矿工从哪儿来,想了想就不问了。褚强分管矿区治安工作,弄一二十号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不知他是以什么名目弄来的?通过观察,他发现褚强思维缜密,做事严谨,遇事冷静沉着,他应该不会『乱』来的。就说道::“下午两点开常委会,专题研究这个问题,强,省厅的鉴定结果拿到手了吗?”
“拿到手了。”
彭长宜一听这话放心了,说道:“好吧,先到这里,有事勤沟通。”
彭长宜挂了褚强的电话后,沉思了一会,就给翟炳德办公室打,是秘书接的,彭长宜自报家门后说道:“翟书记在吗?”
对方说道:“翟书记在会客室。”
彭长宜说:“那我一会在打吧。”
“彭县长别挂,翟书记吩咐了,如果你要是打电话来就去叫他。”
彭长宜一阵惊喜,这说明翟炳德对三源的事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也说明他在期待着彭长宜的汇报,就说道:“那好,我等着。”彭长宜就把话筒紧贴在耳朵上,生怕错过了任何的声息,过了一会,就听到开门声和翟炳德的咳嗽声,很快,就传来了翟炳德的声音:
“彭长宜,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他的口气平静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怒气十足了。
“邬书记叫来了防爆警察,把家属强行带走了,要送到看守所,我和康斌两人坚决反对,他才改变了主意,说是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吃好喝招待,再跟他们对话。”
“胡闹,他这么折腾就不怕出大事?”翟炳德的声调一下子就提高了。
“翟书记,还有一事,我必须向您汇报了,那就是关于黄土岭那几具尸体的事。您还记得吗,我上次跟您说我们县局技术科鉴定的结果是死于十年前这个事吗?”
“知道,你说。”
“因为这个问题,我跟邬书记产生分歧,如果是十年前的尸体,理所当然就是按无名尸处理,我对这个鉴定结果提出异议,后来他又拿到市局去鉴定,得出的结果同样是十年前。这您可能也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没跟您汇报,当时发现尸体后,我就让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单独取了样本,单独送到省厅去鉴定,前几天鉴定结果出来了,跟我们预测的一样,死亡时间八到九个月之间,由于当时省厅鉴定结果没有出来,所以我也没有跟您汇报这事。”
其实,只有彭长宜知道,他当时不跟翟炳德汇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那个时候,他『摸』不清翟炳德对邬友福的态度,甚至『摸』不清他对无名尸的态度,这么机密的事,他当然不会说了。
“哦?省厅出具鉴定证明了吗?”
“出具了。”
翟炳德想了想,说道:“这样,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彭长宜说道:“行,我们两点开会,我准备在会上提出成立调查组,不叫专案组了,专案组比较敏感,由政法委康斌书记任组长,负责这个案件的刑警任副组长,您看行吗?”
“具体怎么做你们看着安排,但是我要问你,如果真的成立专案组了,你有把握吗?”
“问题不大。”
“除去省厅的鉴定结果,还有别的证据吗?”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你子给我个痛快的!”翟炳德声调立刻提高了八度。
彭长宜咬了一下嘴唇,他仍然没敢跟他说出刘工头,这涉及到一个人的安危,目前他是不能随意抛出刘工头的,跟翟炳德也能,想到这里说道:“现在矿工的家属来找了,本身就是证据。”
“好,按你的想法办吧!”
“翟书记……”彭长宜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真的查实了的话……”
“是谁的问题谁承担责任,绝不能含糊。”翟炳德果断地说道。
“可是,上次事故鉴定……”彭长宜心地说道。
“事故鉴定结果和死亡人数没有关联,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事故,都会有人死亡,你不要扩大范围,发现尸体了就说尸体的事,懂吗?这是纪律!”翟炳德严厉地说道。
“长宜明白。”
这次,翟炳德的指示不再模糊。
彭长宜等着领导放下电话传出忙音后,他才慢慢地垂下了手,无论地放下了电话。
如果不追根溯源的话,就不可能给矿难翻案,那么,徐德强就死得冤了。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他和徐德强半夜在后山坡上谈话时的情景。黑暗中,徐德强嘴里的卷烟,闪出星星的光亮,他边抽烟边跟他讲述着他许多未竟的工作,比如旅游,比如矿山……想起了他黑暗中那深沉悲壮的表情,想起了他被免职还依然留在矿难的现场,直到最后殉职……
彭长宜双手捧住脸,使劲地『揉』了几下,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让触及这个问题,那他干嘛这么处心积虑的做无名尸的文章,而且把局做得还很大。他感到万般的无奈,感到有一张遮天的大罩在头上,这张,他是不能打开的,因为它是由无数个结点组成的,每个结点都紧密相连,每个结点又密不可分,凭自己的高度,他是够不到它,就更不用想打开它了,即便有一天自己能触『摸』到它了,还会有现在的激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