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凤姐儿得胜,不免趾高气扬的扬起头来,再拍着旁边座位,笑着道:“平儿你坐这来,我们把酒都吃了,让他琏二爷再去捞。”
平儿闻言,同贾琏告罪一声走开,不过却也没有坐到凤姐儿身边。
“回奶奶,老祖宗安排了事来,还是见了再说罢……”
平儿一双素手握在身前,面上带着些犯难之色开口朝屋外喊话。
“进来罢。”
门帘从一角掀起,复又落下,只一个瘦弱的身影在这片刻间钻了进来,微微垂着头,咬着嘴唇,颇为拘束的站着。
这是贾琏前面见过的小丫鬟香鹊。
贾琏扫了一眼,发现不过几天没见,这不入流的小丫头就变了个模样,遍身绫罗不缺,发间插着银簪花,越发的衬出好相貌。
“哟,模样倒是端正,以前却没见过。”凤姐儿在旁看得心中一紧,着急问道:“老祖宗打发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平儿见着忧心,刚要开口,那香鹊就先说话了。
“回琏二奶奶,老祖宗今个提拔我做了二等丫鬟,再派我来伺候琏二爷,琏二奶奶。”
果然是这事!
凤姐儿刚想说自个怎么自打这丫鬟进屋来,就眼皮子直跳。
再想了想,自个最近也没有那件事做得不周到,怎么老祖宗要塞个女人给琏二,发作她?
平儿在旁扯了香鹊一把,示意她住了口,再是近前来给凤姐儿解释:“也是误会,二爷在前头元宵时见过她,顺手就打发了回去。所以今个老祖宗说二爷难得来事,直接就提拔了香鹊这丫鬟,再派过来伺候。”
香鹊那夜跟着贾琏从梅花林里出来,平儿是不想歪,但别个就难保了。
凤姐儿听着听着,恍然大悟,愤愤瞪着旁边贾琏。
——原来是你招惹的事!
贾琏有些无辜,看了看那呆在一边的香鹊道:“既然是误会,你再让平儿带你回去就是了,我这也不缺人伺候。”
“呸!”
凤姐儿急忙轻啐了一口,再转而同慌张抬头的香鹊笑道:“也没事,我不是不能容人的,将错就错好了,只是可惜你这标致的模样,老祖宗也舍得,真真便宜了他琏二爷。”
贾母开口赐下的,如何好简单退回去。
凤姐儿可不想让老太太不满,盯得紧点就行了。
平儿见事情落了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再是笑道:“这个妹妹原本按照老祖宗那边的起名规矩,唤做香鹊,我接她来时,林姑娘也在,便在老祖宗面前给重新起了名,以后就唤做‘晴雯’了。”
还有林黛玉的事!
凤姐儿再望向贾琏,这闺中怨都快溢散出来了。
换的这名凤姐儿瞧不出什么意思,挥手叫平儿带晴雯下去,就到正厅的西边里屋安置住下。
以后二等丫鬟的月钱就算在这边名下,拢共就是多分一吊钱的事。
……
突然多了个二等丫鬟伺候,初时倒也波澜不惊。
贾母的意思贾琏自然懂,不过是打发晴雯来给他做通房,眼下虽然不够年纪,但养上个一年两年也就是了。
但贾琏实在是不怎么上心,他对府中下人有偏见,一时不知这晴雯品性,只权当养了只爱炸毛的猫儿在家中。
时间不驻,岁月不歇,转眼就到了正月底。
太常寺中轮到贾琏沐休,贾琏赶早用了饭,没去贾母那边请安,只思量着要往京郊一行。
还没动身,新伺候了小半月的丫鬟晴雯到了屋中传话,说东府大老爷贾敬在家,请贾琏过府去说话。
这事情难得,贾琏自打归京以来,可还没去过东府。
既然是贾敬传话,过去也无碍,贾琏当下动身,带着兴儿昭儿出府。
刚从东路的黑油大门出来,到宁荣街面上,贾琏定睛一看,原来宁府大老爷贾敬请了不只他一个,还有养在荣国府里的惜春,此时已经上了轿。
别看惜春她年纪最小,但其实和胡子老长泛白的贾敬是亲父女。
“琏二爷。”
惜春的贴身丫鬟入画看着贾琏走近,问了好。
也是正好碰见了,贾琏过来打个招呼。
他朝入画点点头,再随手敲着惜春的轿窗框,笑道:“去到宁府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不如下来走走,免得把身子都坐娇贵了,弱不禁风。”
轿子里头的惜春没有掀帘子,只糯糯的传出话来。
“不走。”
“起轿。”
四个轿夫看了看贾琏,见未有发话,这才扛着轿子,脚下生风的走了。
入画给贾琏屈身赔了罪,再连忙追上去。
这丫头,越发的孤僻了……贾琏摇摇头,也甩袖往东府那边走。
不多时,到了宁府朝西的一处角门外,这边的一众门房虽然早得了消息,但看见贾琏过来,还是免不了一惊,慌乱中推搡了一人过来迎。
苦也!
这琏二爷可是正经动上家伙,砸了东府上下的人!偏事后还跟个无事人一般……
被推出的门房暗骂好些个滑头,平常听到西府里那名他都得打颤,伤病复发。
待得事后哪里能和他们干休!
这宁府门房再往前,见了贾琏,只好先收拾了一副笑脸过来。
“琏二爷,您难得来了,快请进门!”
贾琏懒得和这些个蠢物多费口舌,只管进府来,去寻正主贾敬。
过了一处仪门,再转一道垂拱门经走廊,到及一处屋内。
贾敬正在其中,旁边东府这大管事来升弓着身子侍立,再边上,是收拾出的一个包裹,只拿快素色的绸布包了。
贾惜春也在内,正跪着听贾敬训话。
“……玄真观内诸物齐备,我稍时就要过去炼新丹,你只管安心在老太太跟前住着,莫想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求己都不成,求神、求佛又见着有什么用?”
贾惜春一言不发,跪在地上听了。
贾琏进门来,听了,不免先暗笑贾敬自个都在乱七八糟炼丹,居然还有心说别个。
笑完,到了堂上,贾琏拱拱手见礼,再是问道:“老太太前些日子说京中风声渐熄,大老爷用不着在宁府里住一阵走一阵,既如此,还去端着模样炼什么丹?”
“浪言!你又知我炼的是真丹还假丹?”贾敬没好气道。
在玄真观尝了这许多年的丹汞,如何再去改,且这破败宁府住着也闹心,不如散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