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军,这是肖武给这些太学生定下的番号。他本来无意要把这些人如何,也不想让这些人对战争做出什么贡献,可是看着他们如此做派,心中难免叹息。
回到中军大帐,全衮走上前来帮肖武脱铠甲。
全衮几次欲言又止,而后终究没忍住,“少爷,你这么对待这些贵人公子,是不是不合适?”
肖武微笑道,“为什么说不合适?”
“毕竟老爷与他们的家人同朝为官,而且……而且就算少爷把银子都赏给将士,可我们还拿了人家的药材。”
肖武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收了他们的钱。若不是收了他们的钱,我才懒得管他们。”
全衮疑惑地看着肖武,肖武问,“不懂?”全衮点点头。
“因为收了他们父母的药材,所以才要训练他们,才要让他们活着回去。”
全衮不解道,“可是少爷,不让他们到前线,把他们留在镇南城,怎么会有危险呢?”
肖武摇摇头,他怎么可能允许太子在镇南城呢?
他看过三边地图,楚军压境,西方三边吃紧,南方三大重镇是江城、襄城和祖陵军城。而镇南城则位于后方,虽然靠近前线却并不适合指挥,一旦楚军进犯,恐怕难以临机应变。
所以这次他要直接去往三大军镇的最前方,也是真正的前线——祖陵军城。那里已经没有一个百姓,全部都是士兵,而那里也是肖家经营时间最久的重镇,那里的肖武才安全。而他如果要防住暗杀,最好也置身在自己的大军之中。
同样,他必须带着太子前往祖陵军城。青年军,就是他捆缚住太子的手段。
他无意与全衮解说太多,只是道,“明日你也回京,我有亲兵照顾。太学生不得有人伺候,我,也不需要。”
“少爷,这满营都是兵士,您没个人照应起居怎么行?”
“既然要让青年军成军,那么我也要与他们同吃同住。”
全衮点点头。此时却听亲兵来报,太子殿下到了大帐前。
肖武习惯性地想去迎接,却忽然心中一动,直接坐在帅椅上,一摆手,“传!”
太子随着亲兵走入大帐,看到平时对自己恭敬和蔼的肖武,居然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笑呵呵道,“大元帅,我已经……”
“哼!”肖武不悦冷哼一声,“赵队率何事?”
太子一下愣住。军中无父子,只有将帅。可虽说如此,自己毕竟是太子。可是转念一想,肖武的尚军大元帅荣衔,甚至比自己的太子位置还高,太子虽然是国之储君,但到底是储君而已……所以,赵队率,就是指的自己么?
太子赵恬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却瞬间整理心情,抱拳道,“末将青年军第一队率赵恬,整军完毕,特来回报大元帅。”
肖武看得微微点头,这赵恬当真拿得起放得下。
“赵队率辛苦了。”
“这是末将本分。”
心态转变的真快啊。肖武轻声道,“青年军练兵,你可有甚思路?”
太子想了想,“末将以为首练战阵杀伐,大元帅亲卫营兵将气息凌厉,而青年军多是养尊处优的勋贵公子,纨绔子弟。是以,末将以为,应当练其凶悍之气,方可有一战之力。”
肖武摇摇头,“他们的杀伐之气,你就是练一辈子,也达不到亲卫营的水平。”
“啊?!”太子张大口,“可是元帅,那您为何……”
肖武站起身,拍拍太子的肩膀,“好了,殿下,坐下说吧。”
“末将不敢。”太子道。
“无妨。”肖武说道,“我要你依照军礼而行,是我要告诉你这里是军营,而我要你坐下说,是因为你还是我肖武的学生。”
经过肖武刚才的主帅与队率的角色定位,现在肖武即使称太子为自己的学生,也显得温柔而亲切。
这就是身份的区别,在宫中即使太子自称学生,肖武也不能称自己为老师。
太子赵恬依言坐下,与肖武在桌案旁相对而坐。肖武伸手为他斟茶,太子赶忙致谢,他已经接受了身份的转换。
“殿下可知,我为何要带青年军?为何要带你们四人前来?又为何要你做这队率?”
太子张口想要回答,定是见到太学生一片散沙,而自己四人还算齐整,可转念一想,太子又摇摇头,不可能只是如此简单的答案。
“学生不知。”
肖武的面容一下变得严肃,更是站起身,望着帐外的人喊马嘶,望着士兵人来人往。太子跟随在肖武身后,站在帐门前。
肖武叹息一声,露出一副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神态,此时他脑海中想着范仲淹,模拟着他那种忧国忧民的思绪,“殿下以为,我大宋如何?”
太子皱眉,这一下就是这么大的话题么?却依言答道,“三国最强之国,自然是欣欣向荣。”
肖武叹息一声,又淡然笑道,“呵呵,太子,既如此,请太子回宫吧。微臣恭送太子。”说着,肖武躬身施礼。
太子的脸色一下变得通红,赶紧说道,“肖师,肖师,弟子错了!”太子的礼贤下士已经成为了习惯,这也是肖武最喜欢这个青年的原因。
“那,就请太子再言之。”
太子正容道,“程平日久,国失战心,民失血性,乱象将起,强敌环伺而不知。”
肖武直起腰身,忧国忧民之色更重,“太子既然知晓,那微臣就可推心置腹矣!”
太子赶紧躬身执弟子礼,“请肖师教我。”
肖武点点头,却未搀扶太子,“我今日所言,再不说第二次。你若记得,那我就算是你的老师,若不放在心上,太子尽可回宫,肖某绝不阻拦。”
太子略一犹豫,抱拳道,“老师所言,学生句句记在心上,请老师言之!”
肖武长出一口大气,从元帅到肖师,从肖师到老师,看来这关系已然不同。接下来,就是将太子以未来绑上战车,让他即使接到圣旨都不会回去。
肖武缓缓道,“民望安泰,然忘战必危。”肖武指着外边的兵马,“世人只道我肖家独霸军权,其实,是我肖家愿为皇家练就一只强军。你看看京师三大营!当年,京师八营横扫天下,如今却已经失去悍勇。所以,一路行来,殿下首先应该学会看待战争,战是为了不战。先祖连番大战,换来我大宋国之安宁。是以第一,即是战争的意义,恰恰是为了和平。”
太子躬身道,“学生受教。”
肖武又指向更远的山峰、道路,“第二,西南无战事数十年,殿下你要看这沿途道路、粮田、郡县、官员,你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你看看他们治下的处所。为人君者不可被蒙蔽,被欺骗,可是如何才能不被欺骗?单凭欺君之罪吗?亲眼去看,亲耳去听!要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若他日为君,殿下要记得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太子震撼地呆立当场,口中喃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