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又槐在金乌镇的地位,其实真没有沉婆子的实在,尤其又是经过了沉婆子那么一遭。
金乌镇上的人对乌又槐的印象也就不如从前,即便当时乌又槐没帮着沉婆子害人,可是他也没救过人。
既然当年娘娘没能完成镇子上人的祈求都落得了那么个下场,如今的乌又槐能在镇民心里占了多少分量他自己心里都明白。
可是他好歹还是有些能耐的,娘娘也有些能耐。
所以乌又槐说这话的时候,就是仗着躺在地上哭唧唧的梁子。
果然站在前头的那几个犹犹豫豫互相看着还是推举出来一个人说话。
对着乌又槐语气还算恭敬,先问了声好才道:“老槐叔,您德高望重,我们自然是信服的,我们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娘娘点名要了金三爷的千金,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啊。”
乌又槐点头,烟袋锅指着地上的梁子道:“你们看见了他没有,咱们在外头,里头的事儿不知道,可是周先生和金权都看见了。
你们不相信金权,他是三爷的人,可是周先生不是,他是哪儿的你们知道吧。”
周先生赶紧上前对着众位做了个礼,当初周先生下了荷花池子的事儿可是闹了好一阵子,头几天有人说周先生又回来了他们还有的不信。
现在可是看见了本人,后头有抻着脖子往前挤想看个清楚的,还有嘀嘀咕咕想往外撤的。
头几个里头也有想打退堂鼓的,只是碍着后头人多,又要撑着脸面,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当真是周先生。”
周先生笑道:“如假包换”,又伸出手,“若是不相信,也可以摸摸看,再不然看看这地上,我有影子的,脚也是落了地的。”
传说,鬼没有影子。传说,鬼的脚不落地。
这都是民间常传的,大部分人都知道,那几个赶紧低头看看,果然看见周先生两脚贴地,从那脚下还延伸出了长长的影子,和老槐叔金三爷的都没什么两样。
这几个这才有些相信,有一个还上手摸了摸,是温热的实实在在的人体。
“那你怎么出来的?”
“啧,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去见了娘娘。是娘娘把我送回来的。
不瞒各位,这位躺在地上的兄弟就是因为应了娘娘的誓才掉了舌头的。
大伙儿都知道,这咱们金府也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闲话儿可不能乱传,之前小姐身上不好,这些下人就胡乱说话,三爷在外头安抚你们,太太就在里头查办,这有人拿着娘娘发誓,就应了。”
周先生这话说的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可是每一个字都让在场的人如遭棒喝,再看这躺在地上,舌头也躺在地上的汉子,不免都在嘴里头活动了两下自己的舌头。
有人藏在人群中问道:“既然娘娘真的显灵,那之前的事儿她怎么不管?!”
这话带着愤怒,带着畏惧,却也得到了好多人的应和。
周先生长叹了一声,只道:“娘娘也是被沉婆子给骗了,不光是娘娘,我,老槐叔,众位,我们都被她骗了啊!
实不相瞒,我回来就是为了替娘娘办事儿,扫除沉婆子留下的余孽,给各位父老乡亲一个平平安安的金乌镇的!”
周先生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小怪物,想必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沉婆子的余孽,她这些年都在打着娘娘的名义欺骗我们,她伙同了金周安,是想把咱们都给她和她的孩子陪葬!”
要说是给沉婆子陪葬,这还有些说法,可是孩子,整个金乌镇的人都知道沉婆子那岁数是肯定生不孩子的。
还有那金周安,又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金三爷反应的快,抹了把老泪接道:“我也是被他们给算计了,金周安最近常出入我的府上,我以为这个年轻人有发展,对他很是看中,不想,他……他却和沉婆子勾结,害了我们家啊!”
周先生继续道:“金周安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娘娘也是知道的,可是他的魂魄被沉婆子拿去炼化,成了她的帮凶,化成人形,却处处害人。
之前的小怪物,就是他指示的,他不光让那谢小怪物屠杀百姓,还在谋害三爷一家。
实话告诉你们吧,小姐就是因为他送来的蝴蝶,撞客了,才寻了我来给救治。
如今小姐已经没事了,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下一步还要怎么做,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这个传言,恐怕也和他有关系,乡亲们可千万不要被他利用啊。”
乌又槐一直在旁沉默,周先生俨然取代了他的位置,可是他也甘愿,又在旁边儿站着看金三爷老泪纵横,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金周安,耷拉着眼皮看着梁子好半天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周先生和金三爷总算把人都劝退了,这才有人扶起来梁子带他去里面救治,这时候张大夫也出现了。
依然是背着个药箱子,只是形容愈发枯槁又周身黑气浓郁,乍一眼,乌又槐和周先生几乎都没有认出他来。
还是张大夫先朝着这几位问好,听了声儿才惊觉出来是位故人。
乌又槐赶紧问道:“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张大夫摆摆手,拿着帕子还是从前的说辞,只是那眼里的绝望显现出他对于自己这条命已经不报任何幻想。
周先生一直没言语,瞧着张大夫如此形容再想到当日他如疯了一般的救治金李氏,想他大概也是心病难治,遂不多问也不多说。
一行人进去府中,张大夫去看那些掉了舌头的,他们几个却来了正厅。
地面上的血迹和舌头已然清理过了,只是还能闻到些血腥味儿,金三太太也醒过来,听了柳婆子和小丫头的描述,震惊之余也断了再罚他们的心思,只传话说“乏了,要歇歇,那些人就好好的救吧,既然娘娘都惩罚了他们也就算了。”
金三爷听了也点头,只道:“这件事儿就过去了,以后谁都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