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史晴已经被产婆给拽了出来,她还听见那婆子用松了一口气般的语气感叹道:
“是个小姐。”
但因产妇的状态不好,几乎就没人理会她。众人纷嚷着上去抢救贾朱氏,屋里便没人顾得上刚出生的小主子了。
但她出生了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就有贾家的一个不知名的主子下了令,做主叫人先把她给挪了出去。
于是史晴连娘亲的样子都没法看一眼,就被人抱到了外面。
可她的小身体劳累极了,因此一出门就昏睡了过去。这产房的后事她也不清楚,就只能盼着母亲平安了。
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嘈杂的产房里,念着佛经的女尼姑无悲无喜。
等史晴再次从昏睡中的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了。她本人被安排在了一个新房间里,屋里除了照看她的奶娘之外,就只剩下那个女尼姑了。
她感觉这尼姑眼熟的很,但却一直想不起来出处。因此史晴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盯着她细瞧。
毕竟一个小婴儿除了吃奶,日子过的是真的无聊。
好在这天终于有了变化,一个满头朱翠的丫鬟进来传话了。
“徐妈妈,四姑娘的名字定下来了,老太太说叫她随着姐姐们的名字连上续,以后就叫惜春了。”
说话的丫鬟边说边走过来逗了逗她,史晴这才知道,自己这一世成了贾惜春,而她的母亲贾朱氏,如今也还活着!
真是阿弥陀佛!希望这个娘亲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样她这个小惜春,就不用去荣国府寄住了。
惜春虽然不知道贾朱氏是何时死的,但能多活一天就多一份希望。
她正欣喜于贾朱氏还活着的消息呢,却没发现原本在打坐念经的尼姑如今已经走过来看她了。
等她发现对方时,对方已经盯了她好一会儿了。
贾惜春可不愿她瞧着自己,生怕她万一瞧上了自己,再说一声与佛有缘,宁府这边就把她给施舍佛门了。
不过若论当尼姑,也是要讲究慧根的。惜春不愿叫人认为她早慧,因此便学着婴儿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又把眼神转向了旁处去。
好在那女尼只是看了她一会儿,便又坐回去了。
惜春这才又开始偷偷打量她。
其实这女尼姑长的还挺好看的,虽然满面的风霜,但还是能看出来她年轻时娇媚的影子。想来她曾经也是富贵过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特殊的气场。
就在她仔细研究着女尼姑时,就听见奶妈徐妈妈说道:
“如今有了名字也好,要不然若是太太去了地下,心里也是不安稳的。翠萍姑娘,太太可醒了吗?”
徐妈妈一脸的苦相,打听着贾朱氏的消息。如今她既想听见太太醒了,又怕太太是回光返照。
毕竟人人都在说太太要命不久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唉,还没呢。”
翠萍叹息完,就看见徐妈妈一副后悔的模样。她连忙出声安慰,就怕徐奶娘忽然跑了。
这八字硬的奶娘可不好找的。
“徐妈妈何必这样,你照顾了小姐,总是一副功劳,太太还能委屈了你不成?就算太太真不好了,府里还有珍大爷。他们这么大的家业,总是不会白辛苦了你的。”
徐妈妈听了脸上尴尬,但还是辩解了一句道:“我倒不是觉得委屈,不过是心疼小姐罢了。再说我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吗?若不是沾了八字硬的光,可论不到我做小姐奶娘的。”
徐奶娘说着,又忍不住唏嘘。
原本这公府千金奶娘的活计,是人人都抢着当的。先算不算以后养老的打算,就这月钱也是一月有一两半银子的。她又不是不知足,像这样的好事,她怎么会往外面推呢?
但偏惜春生来的不巧,她刚出生就刑克生母,叫贾朱氏难产。而且还不等她降生,宁国府就散了。
她的父亲敬老爷,原本是宁国府的家主,如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出去当了道士。
因此人人都说她是刑克六亲的。
这原本不关她一个奶娘的事,因为就是论起六亲,她也是哪个都不沾边的。
但偏偏这惜春还有个邪门的地方,她居然是连下人们都克的。当日好好给她接生的三个婆子,如今也都死的死,疯的疯了。
这就叫下人们都后怕了。
当时同徐妈妈同时竞聘的,还有好几家。如今就是她靠八字硬,才勉强留了下来。可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只有她一个,连个能倒换手的丫头都没一个。
原本荣国府的老太太打算帮忙养她的,一听这话也不再说这个事了。因此惜春还是被抱回了宁国府,交由她的哥哥贾珍给她胡乱安排了一个住处。
而贾珍自己就是个糊涂虫,哪里能养得了妹妹。若是贾朱氏以后真的死了,徐奶娘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呢。
因此跟着惜春这孩子,她也是太惨了些。
“看徐妈妈能说这话,就知道是个明白人。四姑娘到底是个千金小姐,哪能没个三灾六难的?”
“不过等过了这一关,总不会叫你受穷的。珍大爷请的道士不是说了吗?她大上两岁就会好了。”
“再说如今太太虽然未醒,但问题也不大,说不定几时就能碰见个神医神道的,因此又好了呢?”
翠萍连敲带打,终于将徐妈妈说通。说完她继续瞧惜春,就正好看见惜春在偷瞧旁边的女尼姑。
她顺着眼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不同。不过这会儿她也想起来外面的谣言了,因此颤着嗓子问徐妈妈。
“咳,徐……妈妈,你看这四姑娘,这四姑娘,她是不是喜欢往那边看啊?”
“往哪里看?”
奶娘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她瞬间弹起来跟翠萍抱成了一团。她如今虽然是以八字硬才出现在惜春身边的,但她自己却是不信自己有这命的。
若真要是她八字硬,她又怎么会歹命来照顾这个小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