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衣袖甩开,前方白雾慢慢驱散,『露』出了一片竹林,林中有亭子一座,似是凭空出现,显得格外的突兀。
他优雅的侧身,带笑的桃花眼微翘,“请……”
曲悠抚着腰身,慢慢的挪了过去,她小手『摸』了『摸』冰冷的座椅,无声的蹙了蹙眉。
凤舞拿出一席软垫,体贴的铺在了石凳上。
“没什么想说的嘛?”曲悠顺势而坐。
“龙域塌毁了。”
“你是说,龙域?”
凤舞点头,修长的手指执起茶壶,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湮湮升起的雾气好像一堵屏障,让他那张惊艳的越见朦胧。
他轻轻叹气,小口的抿了抿,“曲姑娘,好好待你腹中的孩子,你们前生有缘。”
曲悠蹙眉,低头看向圆滚滚的肚子,“你又如何得知,本宫与他(她)有缘?”
“凡夫妻者三生石上定有姻缘,而腹中孕育之胎,定然是心之所系,透骨相思,才能心无旁骛,委身子女。”
曲悠听的云里雾里,却仿佛明白了几分,她小手轻柔的抚『摸』着小腹,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凤舞垂了垂眼,重重的一叹。梦里庄周,蝶儿入梦,他与她之间也不过是黄粱一梦,醉醒方知痛。
“凤舞。”曲悠轻唤。
“曲姑娘有疑问?”凤舞抬眸,指腹摩擦着茶杯。
曲悠低下头,看向那只原本带着龙魂骨戒的手指,眼底暗淡了几分。她能来这个世界,碰到心系之人,全部都要仰仗云洛,可她却亲手把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空间……”
“哪里来的空间?”凤舞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没有空间嘛,那她每次进去的地方,都是哪里呢?曲悠抬头,脸上满是诧异。
凤舞手掌一翻,一枚跟龙魂骨戒一模一样的戒指呈现,比之曲悠当初佩戴的那枚,更加的古朴,更加的精纯。
“戒指怎么会在你的手上?”曲悠伸手去抓。
“本王的戒指,当然在本王的手上。”凤舞快速的收回手,把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不对,明明是她的龙魂,曲悠不忿的咬着唇,双眼死死的盯着戒指。
凤舞好笑的摇头,捏着戒指的边缘,仔细的观看,“这戒指名唤凤羽,乃是本王的本命之戒,自成年起便从未离身,又岂会送与他人。”
凤羽本命之戒,那云洛送给她的那枚戒指,又是什么呢?
似乎是看出了曲悠的困『惑』,凤舞朝她挑了挑眉,将戒指放在石桌之上,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曲悠低下头,越看越不像,干脆摇了摇头,把戒指还了回去,“不好意思,是我眼拙,看错了。”
凤舞不在意,把戒指放在心口窝处,直到消失,方才抬起脸,“阿梵天内诸神皆有一枚这样的戒指,里面镶嵌着本命神魂,要是戒指碎裂,这枚戒指的主人也会跟着魂分魄散,消散在这世间。”
“你是说……”曲悠的脸上满是慌张,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拽住凤舞的衣袖。
“本王什么都没有说。”凤舞推开曲悠的手,挥散了四周的浓雾。
曲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既然你没说,那你解释一下,你唤我来的用意。”
凤舞无赖一笑,“老朋友许久未见,叙叙旧而已。”
曲悠撇嘴,斜瞪他,老朋友,亏他说的出口,这脸皮得有多厚。
“你回去转告云洛,我马上要就临盆,请他过来喝杯喜酒,喔,别忘记带上贺礼。”
“这个,恐怕不妥吧。”
“我们不是好朋友嘛?”曲悠歪头。
“是,是吧!”凤舞尴尬一笑。
曲悠点头,理气直壮的说道:“好了,告诉他早点来,我会给他留有位置的。”
凤舞扯了扯嘴角,目光却盯着她的小腹,“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之人,生来就不凡啊。”
曲悠满头雾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凤舞明显就在转移话题,可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又想要告诉她什么?
难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全部都与她这腹中的胎儿有关?
“凤舞。”
“曲姑娘,缘起缘灭,一切都是天注定,不能强求,亦无法摆脱,何不来去随心,自在安乐呢。”
呸,解释不了,又开始跟她晚上禅意了。曲悠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小手拽住他的衣袖,“本姑娘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只需要告诉我,那枚戒指跟云洛有什么关系,你说的那个什么本命之魂,又是什么?”
凤舞嫌弃的皱眉,忍着心底不适,努力的瞥开眼。
不,不行,他不能泄『露』天机,别『逼』他啊……
曲悠心里一阵烦躁,可却拿他没法,几番思索后,使出了杀手锏,“凤舞,我想云洛了。”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颤音,令听者伤心,闻着落泪。
凤舞手足无措的看着曲悠,想要安慰,却不敢上前。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他都已经做出了承诺,绝不透『露』半分,可望着眼前几度落泪的孕『妇』,心里再次松动了几分。
哎,算了,死就死了吧,反正有那条臭龙作伴。
“从来就没有什么空间。”凤舞极其严肃,那种肃然的神情,是曲悠从未见过的庄重,“那枚戒指就是云洛的本命神魂,当初为了找寻你,他偷下阿梵天,挨过堕仙涯的神鞭之行,把最后一丝魂魄注入到了戒指当中,陪在你的身边。”
凤舞平静的一刻,端起手中的茶杯,也没管温度,仰头灌进了口中。上千年来,那条臭龙的付出,他始终都看在眼底,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绝望,明知不会有好的结果,却依旧无怨无悔,都快要变成情圣了。
“我,我不懂……”曲悠咽了咽口水。
“你当然不懂,因为这些事,都是他在私下中进行的。”
“可我,并不是灵慧啊。”
凤舞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幽暗的眸子宛如古潭一般,冰冷彻骨。不是灵慧,她把阿梵天人都当成傻子不成,若她不是那个人,云洛又怎么会倾尽所有也要把她从异世界接来。
“不管你承认与否,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那,云洛又去了哪儿?”曲悠咬了咬唇瓣,抬脸看向凤舞。
“你见到的云洛,不过是个幻象而已,并没有真实的形体。”
不可能……
曲悠摇头,拒绝相信这个说法,在落梅小筑中,她与他朝夕相对了些许时日,他明明有温度,有血肉,何来幻象一说。
凤舞讥讽的勾唇,眼底满是薄凉,“你的心在那个凡间男子的身上,何曾关心过他一分。”
一声声的指控让曲悠无力反驳,她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抹叹息。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他总是喜欢泡在青湖中,哪怕是被湖水淹没,也从不轻易现身。”
“好,好像有点印象。”曲悠的脑袋飞速旋转,细细回想着每一个片段。难怪,她每次都能在青湖那里找到云洛,凤舞这样一说,好像拨云见日了一般。
“他在凝结实体,为的就是陪伴在你的身边,可你那无情的一剑,不仅毁灭了他的幻想,更是把他打落到尘埃,连心底的那一丝念想也彻底抹杀。”
曲悠垂下眼,心里阵阵酸涩,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凤舞闭了闭眼,右手蓦然收紧,白瓷的茶杯应声而碎,化作颗颗细沙,洒落在石桌之上。
“如今,你需要把腹中胎儿照看好,便算是功德无量了。”
“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曲悠抬脸,消瘦的脸上满是哀伤,微红的眼眶涌出大颗的泪水,看着甚为可怜。
凤舞背对着曲悠,单手负于身后,狭长的桃花眼眺望着前方,怅然的叹息好似从远古传来一般,打在了她的心里。
曲悠小手抓紧胸口,任由泪水打湿衣襟,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里让悲痛侵袭。她不是故意害死云洛的,可面对当时的情形,她又能够如何。
“在楚钰跟云洛之间,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嘛?”凤舞转头,微翘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他……我……”
凤舞抬手,食指放在唇中间,缓缓垂眸。
曲悠小声抽泣,哭的小腹钝痛,在也不敢妄动一分。她趴在石桌上,努力平稳着呼吸,小手不时的抚『摸』着肚子。
“陪伴你一声,终是他的选择,若是你还对他有一丝的情谊,哪怕是朋友之情,请你务必成全。”凤舞躬身,朝曲悠恭敬的弯了弯腰。
“他在哪儿?”曲悠小脸上满是泪痕,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好像只小花猫一般,看的凤舞直皱眉。
啧啧啧……还真是人生在世几变迁啊,往日高贵的灵慧上神,如今也变成了这样,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啊。
凤舞勾唇一笑,对于曲悠现在的现状似乎十分的满意,他轻轻挥手,身侧的浓雾渐渐靠近,直到将他整个吞没。
曲悠陡然一惊,慌『乱』的来回跑动,忽然,她小腹一痛,缓缓睁开了双眼。
“小姐,可是梦到了什么,奴婢看您睡的不太安稳。”代柔手中端着碎冰,轻柔的放在了曲悠的床头。
“我不是在软塌上,怎么跑到了这里?”主卧里,曲悠满脸疑『惑』的看着四周。
代柔捂嘴轻笑,清凉的水眸里带着几分暧昧,“还不是王爷,下朝回来见您卧在软塌上,顿时发了怒,没等奴婢等人告罪,便动手将您抱了进来。”
曲悠满脸黑线,尴尬的咧了咧嘴,眼底却是满满的幸福。
“涟水村的粮食已经运到了国库。”
“可曾填满?”
“未曾!”代柔摇头。
曲悠掀开薄被,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床边,代柔连忙跑过来,把特制的绣花鞋给她穿上,扶着她来到了桌边。
“奴婢做了芙蓉桂花糕,您先垫垫肚子。”
“好像有些甜腻啊。”曲悠瞥了一眼瓷盘,提不起一丝食欲。
代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蜂蜜水在杯子里,“小姐,奴婢管大厨房要来一些蜂蜜,味美鲜甜,最是适合配着甜点呢。”
“大厨房……”灵佑走了进来,锐利的水眸扫过桌上的瓷壶。
代柔点头,把杯子递给了灵佑,“呐,检查一下。”
灵佑撇了撇嘴,把杯子推了过去。大厨房里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得她眼缘的人,而这些东西,她更是不屑于用,更别说费尽心思去检查了。
“主子怀有身孕,一丝一毫都禁不起马虎,例如云雾茶之类的,还是尽快收起来的好,而这蜂蜜,更是不得入口。”
“可……”代柔还想争辩,可看着灵佑严肃的脸,却只能气的跳脚。
曲悠支着下颌,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瓷壶出神。云雾茶,云洛,她手掌抚『摸』着圆滚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凤舞的话似乎带着某种深意,时时在脑中响起,他让她善待腹中胎儿,他说母子之缘乃是前生注定,他说……
曲悠咬着唇,一个惊人的想法在脑中闪现,令她身子不由的轻颤起来。
“小姐……”代柔轻唤。
“我没事。”曲悠勉强一笑,捏起桌上的芙蓉桂花糕,缓缓送入口中。
灵佑把蜂蜜水换掉,为曲悠斟上了半杯温水,看着她喝下,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哼……代柔白了灵佑一眼,转身出了主卧。
灵佑趴在曲悠的耳边,把清风阁打探来的消息缓缓道来,见幻珊等人进门,方才假装为曲悠倒水,直起了身。
幻珊摇摇头,假装没有看到她们的互动,把托盘上的饭菜摆在桌上,站在了曲悠的身后,“小姐近来清瘦许多,还是多用一些为好。”
曲悠望着满桌子的饭菜,忽然口舌生津,食指大动,她吞了吞口水,接过筷子就近夹了一块香酥肉,陶醉的闭了闭眼!嗯,还是幻珊做的食物好吃,总是能够让人流连忘返。
“王爷呢?”
“王爷去了军营,临走时吩咐奴婢好生照看主子。”
“小题大做。”曲悠啐了一口,嘴角挂上了甜蜜的笑。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曲悠忽然胃口大开,不过几日就圆润了许多,就连气『色』也较之前更为精神了几分。楚钰把卫河留在王府,吩咐他每日为曲悠看诊,更是大动干戈的从宫里要来了几个接生嬷嬷,养在府里,随时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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