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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时候正怜惜着许鹿,就算许鹿提出什么稍过分的要求也会答应下来,更何况是这种随口提及的小要求了。

得到允许的许鹿笑的眉眼弯弯,那张病气又苍白的脸看着灵动了许多。

秦小然知道许鹿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要求,现在这样要么就是有话要对她说,要么就是打算做些什么,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她答应下来。

霍微愁苦的脸上有些欣慰,耐心地教她如何推轮椅,如何过门槛,院子里有什么风景可以看,一遍又一遍,说的极其细致。

秦小然认真听着,余光中瞥到了许鹿漆黑眼睛里的一丝不耐烦,不是对她的,而是对霍微的。

秦小然只当没看见,上前推着许鹿的轮椅,将许鹿缓缓推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霍微跟着两人出了屋子,目光殷切地落在两人身上,又出声叮嘱。

“外面冷,别待太久。”

秦小然觉得霍微似乎有些关心太过了,但想想霍微作为一个瘫痪孩子的母亲,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许鹿开口道:“嫂嫂,我们快过去吧,我想看梅花。”

声音没有之前那么灵动甜腻,多了几分淡漠。

秦小然便和霍微点点头,推着许鹿往后面有梅花的院子去了。

直到过了一道门,秦小然才感觉一直落在身上的视线消失,心中竟隐隐松了口气。

随即她看向后院,打量着后院里的一切。

后院里种着四株红梅,此时正开放着,红梅的树形都是特地修理过的,看着很有古韵,本身就像是艺术品,此时红梅花开,就更美了。

她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这梅花不错。

不过她随即就想起了空间里的那些梅花,空间里的那些野蛮生长的梅花也很美,美在蓬勃的生机,更粗壮的枝干、更美艳的花朵、更馥郁的香气……

想到这些,再看院子里的梅花时,便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够有生机。

她正想着,就听到许鹿开口了。

这时候许鹿的声音没有和其他人说话时的甜腻乖巧,好听还是好听的,但多了几分狡黠,也多了几分捉摸不定。

“嫂嫂喜欢这些梅花么?”

“喜欢。”

“撒谎!嫂嫂明明就没那么喜欢!”

秦小然一噎,没说话。

许鹿自己转着轮椅来到梅花前,仰头去轻嗅前方盛开的梅花,面上带着些许陶醉。

姣好的容颜与火红的梅花辉映在一起,再配上古朴的四合院背景,看着美好的如一幅画一般。

秦小然静静看着。

但这美好的一幕没持续太久,睁开双眼的许鹿眼神晦暗,利落地用左手将那红梅枝条折下,动作看起来竟有几分凶狠。

接着她将红梅递向秦小然,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眼中一片晦暗狡黠。

秦小然没动,就这么静静看着许鹿。

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许鹿在其他人面前的乖巧都是伪装出来的,本质上许鹿并没有那么柔弱无害,这一切许鹿在她面前并没有刻意遮掩。

但,为什么?

她就这么看着许鹿,等待着许鹿给她一个回答。

两人对视着,没有人认输。

但有所求有目的的人总会先一步退让。

许鹿面上有些遗憾,眼中却看不出什么遗憾的意味。

“嫂嫂不喜欢梅花,也不喜欢我,真可惜,我很喜欢嫂嫂。”

秦小然想说既然都已经不装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别扭地说话。

许鹿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接着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不好意思啊嫂嫂,我很少遇到嫂嫂这么特别的人,所以不太知道该怎么和嫂嫂这样的人相处。”

秦小然看了她一眼,“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

许鹿笑笑,这笑倒是发自内心,并不温柔乖巧,但胜在足够真实。

“我喜欢嫂嫂看我的眼神,嫂嫂在防备我而不是怜悯我,好像我是强者而不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瘫子。”

秦小然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是滋味。

许鹿笑了。

“嫂嫂不用可怜我,就像嫂嫂看到的那样,我并不是一个值得可怜的乖孩子,我性格并不好,只是擅长伪装,这是我的生存之道。”

秦小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才想出回答。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她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许鹿笑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太喜欢嫂嫂了吧。”

可能是见到秦小然的那一刻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光明与希望,可能是秦小然没把她当弱者怜悯可怜,可能是秦小然真的太漂亮也太温柔。

她想要逃避一切人,却唯独有想要接近秦小然的冲动。

秦小然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抬头去看梅花。

许鹿看着秦小然,许久之后也转去看梅花。

今天的天气算不错,有太阳,不刮风,但毕竟温度在那里,在室外待久了还是会有些冷的。

秦小然倒是不觉得冷,不是因为她穿的厚实,而是因为她的体质早已不同常人。

但她知道别人和她不一样,尤其是久病缠身的许鹿,在外面待久了怕是会生病,于是看向许鹿提议。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许鹿看向她,视线有些发冷。

“我不想回去,我宁愿在外面受冻,也不想回去那令人窒息的地方。”

秦小然没说话,许鹿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之前在聊什么。我可怜的母亲还在做梦找个可靠的人照顾我一辈子,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个健全女人都别想找个人家嫁了被照顾一辈子,我这种需要照顾又不能生育的残废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想要巴结许家的人不会对我好,许家的长辈虚伪,许家的小辈与我和母亲不和,只会折辱我讨许家欢心;想要巴结霍家的人有更好的选择……”

“为了钱财而来的人是不会甘心照顾我得到的那一点点小钱的,只会想着榨干所有的钱去过好日子……”

又是一阵沉默。

秦小然许久后开口,“你很聪明,很清醒,只是没有健全的身体。”

“是啊,但凡我有健全的身体,生活绝不会是这样。”

许鹿这话说的坦然,好似早已接受现实,但坦然中又能听出一丝隐隐的不甘。

秦小然想了想,说道,“你很聪明,这一点就比很多身体健全的人强的多了。不要太悲观,你可以改变你的生活。”

“嫂嫂,不要说了,你再说下去我要不喜欢你了。”

许鹿声音柔柔的,但秦小然听出了她的不高兴,于是便没有再说了。

两人无言地看向院子里的红梅,而后等到了来找两人回去吃饭的霍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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