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艰难的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痛苦的闭上眼，凄然泪下，“不——”
“我的孩子没有多余的兄弟姊妹，只有一个哥哥，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能忍心以姐姐孩子的命换我孩子的命？”
“何况这也不和规矩，姐姐的孩子是嫡子，可我的孩子——”
她说不下去了。
只越说声音越抖，直至满脸都是泪，甚至险些哭的晕厥过去。
李绥眉头越蹙越紧，他目光落在那个大夫身上，面色有些深沉复杂，只道：“你先出去吧。”
那大夫讷讷地的称了声是，不再多言，只是往里头瞥了一眼便出去了。
林雪儿依旧是哭得崩溃绝望。
李绥沉默的望着她，目光深沉复杂，他眼神像是有些锐利，仿佛能探进她心底瞧见里头所有的私心欲望。
又仿佛他是十分心疼面前这个哭得十分绝望的女人。
他一直沉默着，里头伺候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连林雪儿的哭声都逐渐小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李绥在想什么。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李绥才淡淡地道：“你先起来吧，别哭了。”
“哭也解决不了现状。”
原本林雪儿已经从崩溃大哭改为小小的啜泣，可一听李绥这话，她又固态复萌，哭得如之前一样凄凉绝望。
她抬起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夫君，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命，眼下大夫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了，你叫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伤心？”
李绥狠狠的拧了一下眉头。
他本就心烦意乱。
偏偏林雪儿还一直哭。
叫他更觉得头痛。
他看着林雪儿，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他的脸色比夜色更深沉，“我说了，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雪儿哭的更加绝望难平。
林雪儿的声线不住的颤抖着，十分凄凉无助的道：“大夫说了，若是想要我们的孩子，活命就要用另一个孩子的命来换，可是这府里只有夫人生下的大公子一个孩子。”
“难道你要用大公子的命换我们孩子的命吗？莫说姐姐不会答应，夫君若真做了这样的事，百年之后，又该如何见爹娘？”
“我也是做母亲的，我固然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我甚至恨不得替他去阎王殿走一走，可我独独不能用常人孩子的命来换他的命！”
林雪儿绝望极了。
原本以为此事有了可以转圜的余地。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了。
上天注定不会让他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所以即便有了救命的法子，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李绥在窗前站了许久。
他没有回应林雪儿的哭声。
他只是沉默的瞧着外面深沉如墨的夜色。
随后狠狠拧了一下眉头。
这样的沉默，往往是最折磨人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谁也不知道，于他而言，究竟是林雪儿的孩子重要，还是江吟秋的孩子重要。
这一场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
久到林雪儿以为李绥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
面前这个冷淡沉敛的人，似是微不可见叹了一口气，他的眉头一直像绳结一样未曾打开，“你让我想想。”
他抬手，轻轻抚了一下林雪儿的头发，目光微垂，落在对方那张苍白布满泪珠的脸上，“雪儿，你别闹，你让我好好静一静。”
“也让我好好想想。”
“想好了，我自然会给你答复。”
林雪儿生下来的孩子自然重要，那孩子从一生下来开始就会代表着他这一生什么也不缺。
李绥会如珠如宝的养着他。
会像护眼珠子一样的护着。
而从江吟秋肚子里爬出来的阿离——
李绥扯了一下嘴角，讽刺的笑了笑。
那孩子，长得可真像江吟秋啊。
可这是因为他长得像江吟秋，所以李绥才犹豫了。
所以他才对林雪儿说，他要好好想一想。
可惜他的犹豫。
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似乎是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权衡利弊好了一切。
谁该被他捧在手，心里谁该被他放弃，他似乎只用了一天一夜，便想好了。
有些人，从来不会被他坚定的选择。
或许有些人从一开始，于他而言就是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棋子工具。
一群人乌泱泱的杀到江吟秋的院子。
却瞧见这里头人去楼空。
李绥冷笑了一声。
看来江吟秋是提前得了消息，所以带着那个孩子跑了。
他面色阴沉，额上青筋暴起，让人一查，果然发现了这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小洞。
那洞直通外面的世界。
李绥满目阴沉，眉间像是落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眼下天边才刚掀起了一丝鱼肚白，他一直有让人好好监视着这个院子，只有在看守的侍卫在换守时，她才有微不可见的机会可以逃出去。qqxsnew
江吟秋的身子，早就不是以前那般康健，何况他手里还带着一个累赘，他定然走不远。
李绥冷声下令，目光就这么看着那天边的那一丝鱼肚白。
他像是极为厌恶黎明，极为厌恶黎明前的那一刻。
“江吟秋，你好的很！”
李绥手腕上青筋条条绽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
江吟秋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狠心，他嗤笑一声，眼底的最后那丝温度也褪去，只余满目寒霜。
他冷声下令，“追！”
如他所料的那般，江吟秋果然未曾走远。
江吟秋骑着马，手掌心都被磨出了血。
她不是以前那个提枪纵马恣意洒脱的姑娘，眼下骑马骑的跌跌撞撞，身子都有些发软。
可饶是这样，她也一直在牢牢护着自己的孩子。
早在李绥的母亲也去世后，江吟秋就意识到了自己平静的日子终将会被打破。
她卸下了自己的骄傲，向陇西那边低头，绕过了层层监视，终于将求助的信送了出去。
而陇西那边的人，今日就会到。
但江吟秋等不及和他们碰面了。
那些人盯上了她的阿离，她要在最后关头护得阿离平安，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的走。
江吟秋手心磨出的血来越多，她几乎都要握不住这手里的缰绳。
可追兵就在后头，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松懈。
终于，她在前方，看见了一丝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