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礼貌地叫了秦淑娴一声母亲，唤了沈云絮一声长姐。
随后才将目光落在沈玉堂身上，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二哥。”
他的眼神委实算不得友好，视线似有若无地在沈玉堂方才摸过沈清宜头发的那只手上掠过。
“嗯。”沈玉堂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与江离的视线相接又很快错开。
沈泊明自小离家，沈玉堂代替大哥随着父亲出入朝堂，这些年耳濡目染，对一些刀光剑影有着敏锐的感知力。
他几乎是在江离目光投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眼里那微妙的敌意。
正好，他看江离也不顺眼。
沈清宜处在病中，没察觉到这二人之间微妙的暗流涌动。
她转过头看江离，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大，“你怎么过来了？”
江离嘴角挂着极浅的笑意，走到沈清宜身边。
他不动声色地将沈清宜拉到自己边上，随后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想和的甜汤我给你煮好了，怕凉了不好喝，先给你送了过来。”
话落，随后跟着进来的下人便将托盘上的甜汤放在了桌上，又很快退了出去。
沈清宜闻到这股甜香气，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平常吃两口东西都要嫌多，此刻倒是将江离做的这碗甜汤喝完了。
江离垂眸看着她喝，嘴角不自觉翘起。
待她喝完，他便伸手递了张帕子给她，“烫不烫啊喝那么快？”
“我又不是傻子。”沈清宜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不烫的，很好喝，我晚上还要喝。”
江离本来想说甜的东西喝太多了不好。
但看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瞳仁清亮又清澈，那回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沈清宜的发顶，“好，你想喝我晚上再给你做，但你得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不能只喝甜汤。”
沈清宜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江离没再说什么，只是弯下眉眼，静静注视着她。
这一瞬间，众人几乎都在用见鬼的目光盯着江离。
尤其是秦淑娴和沈玉堂。
江离从前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也不是没见过江离折磨人的手段。
这人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一言不合便找人麻烦是常态。
怜香惜玉这个词，放在江离身上更像是在痴人说梦。
但他眼下和沈清宜说话时，竟然也多了几分不必要的温柔。
甚至，听他和沈清宜之间的对话，似乎沈清宜喝的这碗甜汤，还是他亲手做的！
沈云絮的脸色倒也还好。
实在是她已经见过了当初江离哄沈清宜的模样。
说不上是绞尽脑汁，倒也有些小心翼翼。
眼下这个场面，她倒是不怎么震惊，尚在接受的范围内。
比起这个，更让她觉得惊悚的是，方才江离居然管她叫姐。
她年纪是比江离小的，虽然江离跟着沈清宜这么叫她也没错吧……
但也委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别看她方才面上不动声色。
心底差点泛起惊涛骇浪。
在场众人个个神色有异。
唯有织春丹菊对视了一眼，一副麻了，早就已经习惯了的表情。
这二人一直以来都很腻歪。
织春丹菊从一开始的十分之不习惯，到现在处变不惊，甚至觉得可以再腻歪点。
看到自己的母亲和二哥，纷纷用一副见了鬼的眼神看着她和江离，沈清宜觉得还怪不自在的。
她能说其实她也不习惯江离的转变么？
不过他眼下脾气正常，也好过像先前那般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要送她去死。
就是不知道他这种正常的模样能持续多久。
江离见沈清宜裹的严严实实脸色又十分之苍白却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不免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打算出去？”
“嗯。”沈清宜神情依旧有些恹恹的，她吐了口浊气，“屋里太闷了，想出去透口气，正好陪阿娘阿姐逛一下这园子。”
江离眉头蹙得愈发紧。
这样冷的天，她还生着病，倘若再着了凉，只怕会有些棘手。
但一直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何况以她的性子，若是一直拘着她，她心里头会更难受。
心里头若是难受，这病就好得更慢了。
江离垂下眼，半晌后握着她的手道：“出去透透气也好。”
想到她说的在他身边呆着她病能好的快一些，江离也不管这话的真假有几分，便垂下眼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要我陪你一道逛这园子么？”
沈清宜刚想说不必，但触及到江离的眼神，她还是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你也一起吧。”
“你对这园子的了解比我要多得多得多。”
沈清宜知道自己的家人大约是不放心她嫁给江离的。
不然也不至于一听说她病了就急慌慌地赶过来，下意识就觉得她是不是被江离欺负了。
这个担忧无可厚非。
谁家将女儿嫁给了江离，做爹娘的都会有些担心。
织春和丹菊，甚至她自己解释一万遍江离对她其实还算不错也没用。
倒不如让他们亲眼瞧瞧。
亲眼瞧见了，或许就放心了。
秦淑娴和沈云絮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不自然。
有江离在，怎么说呢，气氛虽不至于让人如芒刺背，但总归有些凝滞就是了。
不过——
也只有这样，才能瞧出来江离这个人对沈清宜到底如何不是么？
倒是沈玉堂看了江离一眼，蹙着眉头道：“清宜从前就身子弱，好容易养好了一些，成亲后没几日就病了。”
“可见燕王府的人照顾的并不怎么尽心。”
沈玉堂的眸光似乎带着外头霜雪未化的寒意，他看沈清宜时目光有多温和，看江离时就有多冷淡清寒。
他瞥了一眼桌上空了的瓷碗，又看了一眼江离，嘴角一扯，状若无意地道：“清宜从前生病，想吃的东西多得数之不尽，我们都会尽力满足她。”m.qqxsnew
“今日她身子不舒服，倒是一碗甜汤就将她打发了。”
“方才你说清宜不好好吃饭，只怕是燕王府的饭菜，她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