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带给沈云絮的冲击力，无异于沈家今日就要谋反。
沈云絮神情十分之惊愕，她万分不解的看着秦淑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对方怎么会得出这么个奇葩的结论。
“娘，您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裴慎之？”
这话一问出口，她甚至都觉得有几分可笑。
太荒唐了，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的生身母亲怎么会认为她喜欢裴慎之呢！
也是，难怪上一世他们对于她勾引裴慎之这件事深信不疑。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她们就已经怀疑她喜欢上裴慎之了。
不过想来也是，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这个时候他已经嫁给了裴慎之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日日承受着鞭打，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所以在这个时候，秦淑娴会以为她喜欢上裴慎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哪怕这一世，她已经够避嫌。
已经离裴慎之远远的。
当然，她是不会说她离这个人远远的，是怕一不小心就在对方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是怕一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拿刀宰了对方。
她就这么看着秦淑娴，听着外头刮起的北风，目光清凌凌，如站在月光下被风吹着的柳树，“母亲，这话不能乱说。”
“我和裴慎之从未有过什么亲密接触，我与他见面时也是恪守女儿家的礼仪，一直以来都本本分分的。”
“您突然说女儿是不是喜欢他，这简直是太冤枉了，女儿的名声可怎么办呢？”.qqxsΠéw
她这么说，却不是像先前那样一直安静的低着头。
而是扬起了眉，目光锐利如霜雪，又似一把出鞘的宝剑，于清明中又无端让人觉着有几分清寒冰冷。
秦淑娴头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儿有些陌生。
亦或者说，这才是这个女儿原本的样貌。
沈云絮先清凌凌如月光，分明长着如牡丹一样浓艳的脸，却让人觉着如冬日的白雪一般。
有时候更让人觉着她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雾。
虽是娴静乖巧，却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这样也说不上不好。
只是秦淑娴总觉得这样的沈云絮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的，身上仿佛带了一层她看不见的枷锁，仿佛一直在拼命的压着一口气。
眼下沈云絮露出了带着一点点尖刺的一面。
蒙在她身上的那一层雾，就像是被撕扯开了一个口子。
有一丝阳光照了进来，秦淑娴虽还是无法将对方的样貌看得清晰分明。
但总算是露出了一个角。
秦淑娴不知为何，倒是有些高兴，唇角微微扬了起来，看沈云絮的目光也十分温和，“你早这样便好了。”
“你这孩子先前一直压抑着自己，明明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没有脾气也没有喜欢的东西。”
“你眼下这样就很好，不必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该生气时就生气，不高兴也可以说出来，我们是你的家人。”
秦淑娴唇角带着笑。
若是沈清宜听得这话，应当是会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再娇娇软软的说一句，我知道娘待我最好。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沈清宜。
而是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沈云絮。
沈云絮听得她这话倒是扯了一下嘴角，那神情说不上是讽刺多一些还是无动于衷多一些。
“知道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云絮给出了这么简短的三个字。
她已经重活一世，再不是上一世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
上一世，秦淑娴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的她信了。
于是她也曾在家人面前展现过自己小性子的一面。
高兴的时候高兴，生气的时候生气。
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最后众叛亲离。
是最后百口莫辩。
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那个居心叵测不知廉耻，会处心积虑勾引妹妹未婚夫的寡廉鲜耻之徒。
是所有人都说她一直以来就娇纵任性，蛮不讲理。
上一世她信了这种话，结果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世，她不会再相信了。
或许身为母亲的秦淑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的也真心希望她能如普通小姑娘一样对着她撒娇卖乖，对着她生气发脾气。
但是有些东西。
只是再说出来的那一瞬间管用。
一旦过了期限，撒娇生气便成了无理取闹。
沈云絮听着外头的雪声，觉得今日的北风似乎刮的格外的响。
这场雪已经下了许久许久。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一场雪像是永远都不会有尽头似的。
上一世的雪，也会下的这样的大吗？
沈云絮忘记了。
毕竟那时的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日日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连雪声都听不见，更遑论去确认那场雪是不是下得格外的大，是不是下得格外的久。
沈云絮指尖微动，神情一点一点变得清明，记忆一点一点回笼。
她看见秦淑娴的唇角微微僵了僵，似是对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如果是之前，沈云絮少不得也要安抚母亲一番，至少会把场面话说的漂亮。
然而今日，沈云絮也不知为何，心口就像堵着一口郁气一样。
或许是因为秦淑娴无心问起的那一句，你是不是喜欢裴慎之。
亦或许是旁的原因。
总归今日的沈云絮，想让自己歇一歇。
于是她也没有安抚秦淑娴，只是扯了一下嘴角，将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她声音很淡，“母亲，您还是先告诉我，您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我也很好奇，您为何会觉得我喜欢裴慎之。”
她这么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毛光在某一瞬间变得晦暗了几分。
但是很快她又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极好。
“或许是我有哪个地方做的不对，让母亲误会了，母亲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跟我说说，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有些话由母亲告诉我，也好过在某一日，一些莫须有的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经由别人之口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些什么。那个时候，我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母亲应当不会希望有这种事发生，你若是为我好，便将一切的缘故都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