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翠华杞人忧天,要知道现在城乡户口可谓森严壁垒、等级分明。
乡下户口和城市户口之间有着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出门在外的都需要开证明,不然那可真是寸步难行。
沈穗难道落户在省城了?
她要是有这能耐,那可真是了不得。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方便问这事,周翠华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三人喝了口茶水,回到铺子里继续忙活。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墙上刷大白。
等到半下午,墙上刷了新漆,整个铺子都新颜换旧貌。
沈穗跟泥瓦匠结算了工钱,送走人。
回到店里,想着还得再置办些什么。
桌椅弄来后,前厅这边墙上得张贴上价目表。
沈穗想着再弄个报纸架,一来让进店的食客免费看,二来嘛沈穗觉得自己也得关心国家大事。
及时关注一些国家政策,从报纸新闻中寻找商机。
毕竟也不见得是一个早点店开到死。
“你这考虑真周全,一点都不像是乡下姑娘。”周翠华说完这话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但妹子你这脑子真好使。”
脑子活泛,天生做生意的好材料。
或许乡下人的身份,埋没了沈穗的才华。
周翠华看了眼外面,这才说出心中的担忧,“妹子你别怪我多嘴,你是乡下来的,这户口问题是个麻烦事,要是没城里户口,到时候那男人举报你,你怕不是就要被警察赶回去。”
这是个现实问题,很严重的。
绝对不是周翠华危言耸听。
沈穗当然知道,她又不是没见过那被赶走的人。
面对周翠华的好心,沈穗十分感激,“周姐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不过他们赶不走我的。”
周翠华连忙解释,“不是,妹子我知道你有钱。没钱不可能租店面做生意,但有钱跟户口是两码事,你得知道这……”
沈穗打断了她的话,“我有户口,落在省城的。”
这种事本来没啥好张扬的,低调做人嘛。
但周翠华是关心她,沈穗也就没藏着掖着。
周翠华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有户口?”
沈穗不是乡下姑娘吗?
怎么弄到省城户口的。
莫不是手眼通天?
不对啊,这要是手眼通天,那个姓孙的怎么可能放弃她?
可如果说沈穗没啥本事,她也不敢在百货公司对面开早点铺子啊。
这里面得多少弯弯绕呀。
周翠华想了想没再问,人家乐意说那自己就听着,没事瞎打听啥。
不过……
“那个姓孙的不知道吧?”
沈穗明白,周翠华问的是孙连城知不知道自己弄到了省城户口这件事。
“理论上不知道。”沈穗想了想,“他瞧不起我,压根不相信我能有省城户口。”
“他傲慢个啥?”周翠华冷笑一声,“就那种男人抛弃糟糠妻典型的陈世美做派,早晚会倒霉的。不过妹子,我估摸着他跟那姑娘的婚事要黄,到时候怕不是会来找你的麻烦。”
“由头就是你没城里户口这事。”
不是周翠华把人往坏里想,孙连城都干出这事了,他也不是啥好人啊。
沈穗想了想,倒不是没这个可能。
“谢谢周姐你提醒,那到时候就让他来闹。”沈穗倒是不介意,“闹得越大,我这店的名声就越响亮,说不定来吃饭的人就多了呢。”
周翠华激动地拍大腿,“那可不是嘛。妹子你这脑子真好使,回头还有啥挣钱的买卖跟我说声,让我也喝口汤。”
“成,到时候一定喊着你。”沈穗应了下来。
至于周翠华这是客气话,还是真心实意想跟自己一起做生意,到时候再说呗。
两人闲聊几句,沈穗去购置别的东西,得弄个店铺招牌吧。
另外店里的菜单也得安排上。
匾额这事,周翠华给沈穗推荐了个去处,“小福街那边有个修钟表的老大爷,听说从小练毛笔字,你让他去给你写个招牌。”
原本周翠华是打算陪沈穗一起去的,偏生店里来了人,只能让沈穗一个人先过去。
“记得去买两斤冰糖,他最喜欢嚼冰糖块。”
投其所好,人给你干活就利落。
谁让沈穗还要赶时间呢。
沈穗去对面百货公司买冰糖,瞧着有新来的大白兔奶糖,就又买了两斤。
老太太昨个儿把家里的票本子给了她。
沈穗现在手头宽绰,花起钱来也大方。
付钱的时候,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又买了几盒烟。
红塔山,四毛九一盒。
沈穗直接拿了四盒,塞到裤兜里。
到了小福街那边,她很快就找到那个修钟表的徐大爷。
还没开口,徐大爷抬头扶了扶绑着布条的眼镜腿,“说吧,找我干什么?”
瞧着眼镜框原本是金丝的,大概是用的年头多了,都掉了色儿。
沈穗一愣,“您可真是未卜先知。”
“谈不上。”徐大爷指了指沈穗拎在手里的东西,“闻到味儿了。”
甜味。
但凡有一星半点他都能闻得出来。
狗鼻子啊。
沈穗也没遮掩,当即说出自己的请求。
徐大爷点头,“啥时候要?”
“今天成不?”
沈穗想着明天开张。
老太太明天下午的火车票,趁着她走之前,这早点铺得开张。
等下自己就去煤炭厂拉煤,再去粮油店拿了米面油。
今天临睡前把面和好,明个儿五点钟起来包包子,差不多七点钟应该就能开张。
第一天开张生意好不好倒也无所谓,反正这是好地段,生意肯定不会差。
守得住慢慢来就行。
“你一个小时后过来。”徐大爷又问道:“开的什么店?”
沈穗连忙回答,“早点铺,主要卖包子,吃包子免费送一碗粥。”
“包子好吃吗?”徐大爷好奇的问,“好吃回头我就去尝尝。”
“我觉得行,不比国营饭店里的差。”她中午在饭馆里特意买了肉包子,吃着也就那样。
感觉肉馅儿有点散,应该是弄馅儿的时候加水多。
要加水和加水多是两件事。
徐大爷听到这话乐了,“这么有信心啊,好事。对了你姓啥?”
“沈,沈穗,麦穗稻穗的那个庄稼穗。”
“成,我知道了,你去吧。一个小时后来取就行了。”
沈穗放下两兜糖块,拿钱给人。
徐大爷指了指冰糖,“这就是工钱,去忙你的吧。”
这是个敞亮人,沈穗也没再推让,“成,那回头我请您吃包子。”
她推着车去煤炭厂那边。
条子拿出来,煤炭厂的汪副厂长亲自来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