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
张桂兰觉得，这个从北方来的年轻女同志可真是会揣摩人心思。
有稳定的合作对象自然最好不过，尤其是沈穗还挺知情识趣的。
之前跟其他人谈尾单的合作，张桂兰也能从中拿到一部分好处。
但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抠抠搜搜哭穷的，也有两面三刀的。
沈穗这人爽快，而且之前算是帮了她哥一把。
张桂兰对她多少有几分另眼看待。
“就你会说话。”张桂兰笑着打趣，正说着，阿杰的船来了。
码头上一时间忙碌起来，顾不上继续说这事。
从香港来的货还挺多，沈穗用美元结的账，按照当天的汇率来算，抹去零头，沈穗这边有些吃亏。
毕竟大陆这边的官方汇率并不通行，而港币与美元的汇率又受到马岛战争的影响。
沈穗用美元结算，没有按照如今的市场价八点多甚至九点几，而是选了之前的汇率七。
阿杰笑着看沈穗，“这是不是不合适？”
“买卖嘛，你给我货我肯定也要做出点让利，这样合作才能长久。”
阿杰听到这话笑呵呵的招呼人帮忙搬货。
沈穗倒是不用动手——
女士在一旁看着就行。
其实沈穗并不吃亏，甚至占了大便宜。
香港是自由市场经济，但大陆不是。
汇率的不对等，这就让沈穗有足够大的利润空间。
毕竟这些美元都来自美利坚，完全没成本的那种。
顶多就是沈穗隔三差五给徐大爷做点好吃的，顺带着让欣欣跟老头学习嘛。
沈穗粗略计算了下，算上在友谊商店给张桂兰花的钱，刨除所有成本后，这些香港来的时装也便宜得很。
一件花衬衫折算下来不到一块钱，而牛仔裤贵了点也才三块钱。
放到红珠路的制衣厂，这价钱得血赔。
也不知道阿杰这是哪来的这么多低价时装。
沈穗正想着，货轮上的货都搬上了皮卡车。
阿杰嘴里叼着一根古巴来的雪茄，“有机会再合作。”
他扬了扬手里的美元，转身登上货轮离开。
沈穗也没在港口多做停留，皮卡车拉着人和货直接往广州火车站去。
这会儿没有高速公路更没有高铁，只有一条一级公路广深公路。
广深公路隶属于107国道，是在原宝太公路基础上修建的。
张桂兰细细说着其中典故，“能走国道还是得走国道，不然……”
她没再继续说。
听得荀小海有些奇怪，不然，不然啥呢？
你说话咋还不说完哩。
沈穗倒是知道她这话里的未尽之意什么意思。
不然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路口交界处，怕是会遇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抢匪。
车匪路霸。
盛行于这个时代的产物，这可不是单纯的都市传说，他们真实的存在。
国道还稍微安全点。
不过张桂兰这么一说，沈穗多少也有些不安。
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让她冒虚汗，平安抵达火车站这边时，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张桂兰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边荀小海找人帮忙把衣服搬运到火车上。
沈穗跟张桂兰继续聊整合红珠路制衣厂外贸尾单的事。
“我之前想着是找个可靠的人，来这边常驻，专门忙活这事。”沈穗擦去额角的汗，“但后来一想，这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见得能把事情处理好，而且吃穿住行那样不要钱？与其多花这冤枉钱，倒不如直接找兰姐你省心，这笔钱要用在刀刃上。”
沈穗又不傻，人再敞亮也得心里有谋算。
直接亮出底牌没问题，那也是策略。
为的是让张桂兰知道，自己有后手。
安排驻广专员是个路子，如果张桂兰不愿意揽这个活的话。
张桂兰又不傻，其实这些外贸尾单货给谁不是给？
就是从中捞点好处又卖个人情。
沈穗都把话说到这地步，她自然也不会再推托，“你既然信得过我，那这事我肯定给你办成。”
听到这话沈穗松了口气，笑着伸出手去，“那往后就拜托兰姐了。”
食指在张桂兰手心里划了三道，这让张桂兰满意的笑了，“成，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三七分。
沈穗让出三成利给张桂兰，这边打点人什么的事情，尽数交给张桂兰来处理。
至于这三成利钱最后能剩下多少，那就看张桂兰的本事。
张桂兰常年在仓库，满脑子都是算盘珠子在乱蹦。
单单兴华制衣厂的尾单，自己能赚的的确有限，如果把其他制衣厂的尾单都揽下来，池子大了自己能捞到的鱼自然变多。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沈穗把自家的电话号码留给张桂兰，“有什么事你打电话。”
看着那一串电话号码，张桂兰越发觉得沈穗不简单，能舍得花大价钱安装电话，有魄力，活该人家挣钱。
“成，那回头咱们电话联系，我尽快把这边的事情搞定。”
两人事情谈完，荀小海也把货都弄上了车，“姐，真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沈穗笑着道：“你路上辛苦点，等会儿把这烟派给乘务长他们。”
烟是沈穗早就买好的，跟东西一起寄存在火车站这边。
这会儿取出来，沈穗仔细交代，“我得过几天才回去，你回去后让周姐把账给你结了，要是你媳妇有空就带着她来店里，试穿着合身再带走。”
荀小海看着塞给自己的烟和饼干，他连连点头，“谢谢姐。”
“行了，去吧。”
始发站虽然还没开始检票，不过沈穗的两批货都先上了车，荀小海也能提前上车等着。
张桂兰瞧着离去的青年小伙，“咋，你不回去？”
“我得去探个亲。”沈穗笑了笑，“去福州那边看望姑姐。”
沈穗没见过梅灵，家里头倒是有梅灵的照片，但那是她二十岁时的模样，现在人都三十大多，想来也有不少变化。
到达福州已经第二天早晨。
沈穗拎着包坐上人力三轮车，按照秦晋生给的地址去梅灵家。
这边山多平地少，八山一水一分田。
这怎么发展呀。
沈穗想不出来，靠山吃山种茶树？
又或者因地制宜搞矿产？
她的眼界有限，着实没这方面的商业头脑。
但如果让她选，肯定不会在这里做投资建设就是了。
等到了这边大院，沈穗刚从人力三轮车上下来，正准备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一抬头就看到老太太抹着眼泪从院里出来。
沈穗以为看花了眼。
老太太也猛地停下脚步，一脸的不可置信，“沈穗，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