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远门得有大队开的证明。
沈穗知道,这两人能买票坐火车,那应该有大队开的证明。
但他们会随身携带结婚证吗?
两口子却没结婚证,谁能证明你们两人的夫妻关系?
沈穗随口一句这俩人乱搞男女关系,他们就得进拘留所吃牢饭。
对于小老百姓而言,拘留所那可是再可怕不过的地方。
沈建新和付秀娥两口子敢进去待着吗?
他们有这胆量吗?
沈建新那黝黑的脸越发的黑沉沉,付秀娥神色也有些慌张,“你,你别吓唬我,我们不怕这个。”
“是吗?”沈穗呵呵一笑,“那你胆子还挺大的,真棒。”
这哪是夸赞,分明是嘲讽。
付秀娥在小姑子面前哪吃过这种亏?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我不活了,这还让人过吗?我给你们老沈家生儿育女当牛做马,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
沈穗瞧着开始走流程的人,她有一段时间很怕这个嫂子。
看到付秀娥犹如惊弓之鸟。
哪怕人不说话,单一个眼神就会让沈穗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
真的错了吗?
始乱终弃的人是孙连城,他们找不到孙连城,所以就只能把气撒在沈穗身上。
因为爹娘的关心,占据了他们的资源。
她是嫁出去的闺女,就该是泼出去的水。
不给娘家带来好处也就罢了,怎么好意思接受娘家扶持。
这就是付秀娥的认知。
所以当沈穗是累赘时,他们作为哥嫂,可以说不认就不认。
而当沈穗发达后,他们作为哥嫂,来打秋风就是理所应当。
作为哥嫂,他们是断然不会有错的。
就算有错,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一心图谋的人是不在乎其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好处上。
可沈穗她呀,从来不是那么心胸宽广的人,就算是哥嫂、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又如何?
血浓于水不错,但浓腥的血缘不见得比水好使。
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沈穗很友好的提醒了一句,“这边就住着我这一户,你再怎么哭怎么闹,也没人来看热闹。”
付秀娥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么大一个胡同,咋其他人家没住人?
怎么可能?
付秀娥不相信,但是又哭了几嗓子后发现的确是没人来看热闹。
那她不是白哭了?
妇人有些窝火,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难不成真让小妹误会咱们?”
误会?
人不要脸的时候,那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穗没把人赶走,就当是在看西洋景儿,毕竟去电影院看戏还得买票,打开电视机还都要交电费呢。
沈建新一脸的局促,省城是他来过最远的地方,生于乡下长在农村的男人,现在还被所见所闻震撼,哪怕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可他也自卑的很。
直到被婆娘狠狠掐了胳膊,沈建新这才闷出一句话来,“我跟你嫂子,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又是哪个意思呢?
沈穗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这让付秀娥觉得头皮发麻,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怯弱的小姑子,如今怎么就油盐不进。
亏得自己在火车上还跟那个女同志打包票,说自己这个当嫂子的准能把沈穗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今,看不到半点希望。
男人说了这话又没了下文,付秀娥恼怒他关键时候不顶用,只能自己来。
付秀娥:“小妹你也是知道的,你哥这张嘴呀就是笨,多少担心放在肚子里不肯跟人说,你还不知道他?自打你进城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怕你在城里头没住的地方没吃的饿肚子,偏生家里又是干不完的活,他也没空出来找你。”
沈建新的确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但他媳妇付秀娥就不一样了。
嘴皮子利落到能把死人说成活的。
“这次听人说你生了病,遭了老大的罪,这地里的活也不管了,放下锄头就来找你,不信你问问你哥?”
沈穗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付秀娥见状着了急,这怎么说都说不通是吧?
她怎么这么冷血无情,难道人挣了钱都六亲不认的吗?
付秀娥急得拧她男人的胳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说你是怎么担心小妹的,说呀!”
她下了狠劲儿,可那一片就像是一块死面团子。
甭管你再怎么折腾,就是没一点反应。
沈建新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头些年沈穗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爹娘可心疼她了,说要给找一个好人家。
主要是公婆人要好,等沈穗结婚进门后,对她好。
但沈穗喜欢上了下乡的知青。
虽然没明说,但看到那白衬衫总会怔怔出神。
好在那个孙知青并不喜欢她,单相思成不了气候。
沈建新倒是无所谓,毕竟沈穗的事情有爹娘做主,自己瞎操什么心呢。
谁曾想那个孙知青忽然间就看到了沈穗似的,两人很快结了婚。
这是沈穗苦难的开始。
可谁曾想,哪个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变卖,找大队开了证明买火车票来省城寻夫的妹妹,竟然拼出了一番新天地。
沈建新好像从这双眼睛里,又看到了妹子曾经的几分影子。
他嘴唇翕动,想要说句什么,可偏生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末了还是跟付秀娥说,“咱们走吧。”
付秀娥点头,“对,咱们……你说什么?”
她冷不丁的回过神来,才发现沈建新竟然要撤。
这怎么可以!
男人没再说什么,扭身往外去。
付秀娥慌了,不想走却又赶忙去拉扯男人。
愣是被沈建新给拖了出去。
哪怕是出了门,沈穗还听到那骂骂咧咧的声音。
“沈建新你在搞什么?”
沈穗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晃动的门,整理了下脸上的情绪要往屋里去,就迎上了秦晋生那满是忧心的眼,“没事吧?”
“没事。”沈穗笑了笑,“早就想开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早点到来倒也省事。”
不过这事是孙连芳搞出来的。
摆明了是报复自己的手段,她真当自己是软柿子,由着他们老孙家拿捏?
沈穗看向秦晋生,“秦晋生同志,通知你一声,我要干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