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坊,衙门。
昏暗的摇曳烛火,将王初一那冷峻的面色映衬得更为深沉。
如今距离江不觉已经失去一天之久,却还未有一丁点的消息,这让王初一心中十分的不安。
眼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如此诡异的事情,这究竟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意外。
“可恶!”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无论他如何去想,却怎么也回忆不起那日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两人的身影。
在他的面前摆的则是一件件漆器,这些漆器不是从世家大族就是从高官王公府邸里搜出来的,而这些人全部都和御史府薛亮的下人一样,全身布满黑色液体,被五毒伏蛊毒死。
就在短短的一天夜里,整个长安城中,就有不下十名高官贵人丧命,手法出奇的一致,作案的现场都会留下一件漆器。
王初一按照之前的方法,烤化上面的火磷虫,得到一个字。每件漆器上都留下了一个刻字,所有的刻字组成了一句话:
儒家欺天,以天地为刍狗!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有预谋有针对性的连环凶杀案,凶手的目标正是儒家那些文人。
这也就解释了,他们为何不直接杀了薛亮,而是给他种下失心蛊,使其当场发疯。
御史,地位尊崇,薛亮更是儒家之中了不得的人物。一位御史发疯,惨死在马蹄之下,制造出焦点,自然会让天下震惊,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而这时,再策划出这样一起连环谋杀案,则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儒家的无能,落了儒家的面子。
这一切的线索串联起来,就像是一场针对儒家的行动,毫无破绽。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动机想到了,那凶手呢?究竟是什么人,敢让天下显学的儒家落面子?这幕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显然已经成了两家流派之争,这远比一般的谋杀案更为棘手。
王初一越想着,眉宇间的那抹暗色越发的深沉。
就在这时,手下之人忽然传报道:“公子,梁姑娘回府了。”
王初一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迎了上去,道:“怎么样,有结果了没?江兄,他究竟在哪里?”
梁衡秋沉着面色摇了摇头,即便他找了整个长安城,也没有找到关于江不觉的一丝踪迹。
“没有,我找遍了整个长安的所有客栈,都没有他的踪迹。”梁衡秋面如死灰,黛眉颦蹙在一起,显然很是担心江不觉。
王初一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我也问了四个城门的守卫,全都没有见过他出城的记录,他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梁衡秋看了眼地上的漆器,问道:“那你呢,这件案子有什么新的发现?”
王初一沉声道:“现在可以判断,这所有的案子都是一个凶手所策划,目的是针对儒家,让儒家在全天下人面前出丑。”
儒家?梁衡秋神色一沉,目光如电掠过这些漆器,道:“你现在要想想,如何向圣上交代。儒家既为天下显学,则是代表了朝廷。这般针对朝廷,无意之中也是让圣上落了面子。”
“这点我知道,但是我们知道他们因五毒伏蛊而死,那又如何。”王初一苦涩一笑,沉声道:“那五毒伏蛊产自苗疆,距离长安有数千里之远,我们难道要跑去苗疆查?”
“就算可以的话,那这一来一回也要半月之久,那时候肯定黄花菜都凉了。”
这时,梁衡秋忽然想起了颜求的嘱托,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道:“我去过太学院,得到一个消息。”
“据颜求所说,薛亮虽为儒家,但养一身浩然正气,一般的蛊虫是难以起效的,我们或许可以从这里查起。”
王初一顿时恍然大悟,兴奋道:“你说的对,我们现在可以肯定薛亮是在食物中被下蛊的,我们可以从他生活起居查起,查清这蛊毒的来源。”
……
长安,离左舍。
这里灯火辉煌,家家都占地千亩,广筑高墙,门口之上皆是立着数位凶神恶煞之人,日夜兼行。
那高墙足有三人之高,房檐之上也尽数布满了荆棘,若是有人想翻墙而进,必定是少不了一番苦果子吃。
这里是富人的居住区,每家每户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路上行人也是少得可怜,皆都是深居简出。
而就在这一处高墙筑起的宅院内,一少年正一边手舞折扇,舞得风声四起,隐隐有异啸之声。
在那少年的面前摆的是厚厚一沓的经史典籍,那少年一边练武,一边学习典籍,两不相误。
林玖缓缓来到他身边,随手抄起一本典籍,突然问道:“君子不器,何解?”
江左张口便答:“君子不像器具那样,只有一种用途。”
林玖再问,“当今圣上有几子,最宠爱的是那一个?”
“当今圣上有八子,最出名的也只有二皇子刘允以及最小的八皇子刘谦。刘允天资聪慧,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圣上也对其委以重任。”
“八皇子,刘谦,性格乖张,嚣张跋扈,为天下第一纨绔,被贬谪地方为王。然而我却认为,圣上最宠爱的却是八子刘谦。”
“为何?八子刘谦,为朝堂众人所憎恶,并无一人支持他,他不成气候。”
江左则是摇摇头,目光如电冷声道:“恰恰相反,我认为最值得重视的反而是这位八子刘谦。纵使刘谦如何胡闹,圣上如何震怒,但都未对其下狠心。”
“更何况,我不相信有人会真的那样纨绔,通常不聪明的人活不长久。他已经活了如此之久,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聪明?”
江左侃侃而谈,神色镇定自若。
这些天他不只学了那些经史典籍,更是对整个大汉帝国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甚至于包括皇宫那些异闻。
江左对答如流,最开心的自然要属林玖。他素来冷肃的面色也罕见的缓和起来,欣然道:“江左,不错,不愧是拥有赤诚之心之人,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将这些经史典籍背的滚瓜烂熟。”
江左这才回头抱拳道:“这一切全都仰仗于叔父的栽培。”
“左儿,很不错,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了江左这个身份。”林玖很是欣慰的拍着江左的肩膀,笑道:“看来,这个折扇算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江左落力的点头,他知道只有自己这样做,才能过得更好。
林玖笑了笑,随即欣慰地说道:“不过光是背的滚瓜烂熟还不够,接下来你还要将这些全部理解。因此,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人,一个对我们圣教恨之入骨的人。”
江左吃惊的问道:“对我们恨之入骨?那我们去不是自投罗网。”
林玖神色一沉,目光冷如寒霜,道:“我知道,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在明年春闱,你必须见到那狗皇帝。”
“这么急?”江左皱了皱眉,忧心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并且,最近那内卫和七星阁不是查我们吗?”
林玖闻言咳了几声,而后缓缓道:“左儿,那件事已经有人替我们背了黑锅,你放宽心。你身负赤诚之心,是儒家求之不得的奇才。”
“只要你稍加努力,不露马脚定会让那人信服。只要那人相信你不是圣教之人,那么整个长安也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你的身份。”
林玖说着语气虽然清淡,但那脸色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江左自知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是,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