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火没能被阻止。
只是在火海的四周，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来，使火不会引燃其他还完好的建筑。
旁边的空地上，一大群人被右武卫将士隔开。
大唐人在左，牧民在右。
中间被隔开的空挡上，一具已经冰凉了的牧民尸体，无声的躺在地面上。几名年少的牧民正跪坐在尸体旁边，沉默的双眼中散发着浓浓的仇恨。
另有几名突厥人，手持弯刀，将一名身着破烂绸缎华服的大唐商人围在中间。
商人两条手臂被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双膝跪在地上，而在其后脖上，一柄弯刀正静静的悬着。
一小队手持强弩的右武卫将士，紧张的注视着这几个牧民，防止对方突然暴起。
突厥一方的人群中，牧民们群情激奋，不少人更是将来到金河后收起来的弯刀拿出。
而在另一方，众多的大唐商人们，则是召集了众多的护卫仆役，纷纷指责场中的突厥人，想要将被对方扣住的同胞救回。
如果没有那些已经全副武装，拔出横刀的右武卫将士们在场，恐怕这里早就已经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械斗了。
袁淼领衔的一干大唐将领来到场上后，那几名牧民便立马围了过来。
“总管，我们需要报仇！也需要一个解释！”
开口说话的人很直接，但也保持住了克制。
不然，凭着这些牧民的性格，那个可怜的商人，早就已经因为复仇而血溅当场了。
袁淼冷静的看着面前的牧民，这些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牧民，需要为自己的同伴报仇。更需要大唐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出现牧民被一个大唐商人杀死的原因。
不稳定的信号已经发出。
而现在，需要袁淼做出抉择。
“回禀总管，事情由这场火灾引发。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火灾的发生，只知道是从这些牧民的棚子开始的。因为吴掌柜的平日和他们就有些冲突，所以他们认为是吴掌柜的蓄意报复，才放的火！然后牧民们就找到吴掌柜的理论，由此发生了冲突，混乱中那个牧民只是惨叫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一名负责集市秩序的队长走到袁淼面前，小声的禀报着。
袁淼目光微微一缩。
从自己的士兵最终得到的，袁淼只能判断出，这是一场因为早就互不对眼的双反，所发生的一次令人遗憾的争斗。
但是死人了！
“总管！我们相信您对我们的友好，但是我们不相信所有的唐人都是如此！那个唐人，那个奸诈而又狡猾的商人，一次次的欺辱我们，从我们手中夺走本就不多的财富！按照你们唐人的话来说，商人都是不可信的！这一次我们部落的死亡，必须要用仇人的血才能洗刷耻辱！”
站在袁淼面前说话的似乎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没有如一旁那些愤怒的牧民，这位首领很是恭敬的向袁淼解释着，并且说出诉求。
一旁的牧民却连忙开口：“就是那个该死的商人杀了阿兄！前几日，那个商人才和阿兄大吵了一架，甚至阿兄还不小心揍了那个商人一圈！这一次的火，绝对是哪个阴险的商人做的！阿兄也是他乘乱杀的！”
顺着死者弟弟的话，袁淼看向还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吴掌柜的，果然看到了对方眼睛四周的淤血。
“这是不可能的！吴掌柜的往日里最是和善。前几日，要不是那个牧民说吴掌柜的骗了他们钱，也不会吵起来！”
在牧民们控诉的时候，也有大唐的商人和那吴掌柜的仆役们站出来。
“吴掌柜的来到这里后，甚至时常接济那些贫困的牧民，更是拿出了一车车的粮食给了这些牧民！要说吴掌柜的做出杀人的事情……平时见到血都会发昏的吴掌柜，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帮野蛮人，刚刚还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吴掌柜的围殴了一顿！”
“我们甚至不知道，这场火是不是这些突厥人，故意放的！毕竟，这个集市里我们的货物才是最多的！”
“这些牧民甚至都没有亲眼看到是吴掌柜做的！”
有人想要报仇，也有人控诉！
甚至，连阴谋论也被爆出。
袁淼与身后的孙玉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仓促的做出决定，只可能加重双方的冲突和不满。
然而，被愤怒和复仇的怒火填满的牧民们，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报仇！”
“我们要报仇！”
“天神的子民，不能没有根由的死去！”
“这些唐人就是看不起我们……他们只会包庇自己人……他们会在夺走我们所有的货物后，离开这里！”
“战马！弯刀！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为可怜的特勒报仇！”
“我们人多，只要我们聚在一起，这些唐人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报仇！报仇！报仇！”
随着一阵阵的声浪响起，袁淼额角青筋直冒。
这些愚蠢的牧民，竟然真的想要团结起来，反抗自己的管辖。
尽管袁淼从未说过，但文明发展的不平等，让这些突厥人看上去，也只是抱有自己那不完整而特殊的文化，但对世界的认识却永远都是短缺而愚蠢的。
这些人当真以为现在在这里的突厥人，能够反抗自己统治？
五千右武卫大军，只需要凭借火药的威势，几轮下来，然后骑兵从高地上冲锋下来，离高地只有三五百步的牧民营地，将会成为一片血地！
然而，很可惜的是，袁淼不会这样做。
所以这些牧民，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直到现在，袁淼也没有开口说话。
绕过愤怒的牧民和不停状告着的大唐商人们，袁淼走到了被手持弯刀的牧民围住的吴掌柜面前。
“让开！”
看着还挡在自己面前的牧民，袁淼阴沉着脸。
几名牧民对视一眼，然后紧张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唐将军。
最终，还是退到了一旁。
满脸涨红，汗水从额头一道道留下的吴掌柜暴露在袁淼面前。
看着吴掌柜的脸上的血渍，一身被撕扯破烂的衣裳，透着破洞露在外面的淤青伤口，袁淼脸色更加的阴沉。
缓缓的蹲在吴掌柜面前，袁淼伸出手，在吴掌柜的胸口按了下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