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子笑道:“姑娘看两位姑娘拿的就算重了?您没看老奴这个,可比她们重得多呢,饶如此,也把两位姑娘累得不轻。那手都勒出红印子了。”
石婆子和张妈的包袱看上去更大更沉,一打开,罗莞就沉默了,这两个整整齐齐形状的大包袱里竟然是各种布料,库锦,妆花锦,沉香缎,薄雾纱,等等等等,还有好几块上好的貂皮和狐狸皮,都是滑润柔软,让人爱不释手。
“难怪这么大这么沉呢,原来是这些东西。”石婆子和张妈齐声叫道,这些都是成匹的布料,从外形上她们其实应该可以猜出来,只是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世子爷竟然还会送这么些匹料子,所以竟是打开了才知道。
馨香一匹匹翻拣着这些料子,一面笑道:“哟,世子爷对姑娘还真是上心,别的也还罢了,这沉香缎可是珠罗国进贡的,每一年也不过百匹之数,给宫里娘娘们一分,也就没了。爷手里这几匹,还是当年出征回来时皇上赐下的,总共只有五匹,给了老祖宗和王妃娘娘还有二太太一人一匹,就是姑娘们也没得到这个,如今竟是把剩下的两匹都给了姑娘。”
罗莞揉着额头道:“这是做什么?我在这府里又不是没有衣服,布料上总不至于做什么手脚吧?他竟是连这个都送了来。”
馨香笑道:“除了这沉香缎,别的布料也就是寻常,姑娘也穿不完,这锦缎两位嬷嬷不能穿,倒是这几匹素缎子,还是很厚重的,拿回去新年做两套衣裳,或是做被子褥子枕头都好,你们自己绣点花儿,也不比锦缎差多少。”
罗莞也点头,于是又随手送了石婆子和张妈两匹缎子。只把这两人乐得,当下也顾不上吃午饭,便抱着东西回家去。她们这左邻右舍多是在罗府当差的,看见她们两个一夜之间从粗使婆子变成了大姑娘面前的红人,如今又拿了这么好的布料回来,焉有不羡慕的?尤其是那几个差点儿被撵出府去的婆子媳妇,她们自然是代韩夫人受过,虽然韩夫人说过会补偿她们,不会让她们白担这个黑锅,然而这会儿看见张妈和石婆子的风光。她们心里自然更不是滋味儿。
不说罗莞这一上午就是整理着谢青锋送来的东西。只说韩夫人和罗芙。在柴房处置完那些婆子媳妇后,便回了上房,罗芙便对韩夫人道:“幸亏她还顾忌着娘亲,没敢把这些人都撵出去。不然的话,哼哼!爹爹知道了,只怕也是要不高兴的。”
“你懂什么?”韩夫人面上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表情,看着罗芙训斥了一句,然后摇头道:“这女孩子还不到二十岁,心机倒是比得上我了。”
“娘怎么这样说?她哪里有心机了?”罗芙还不服气,却听韩夫人咬牙道:“芙儿,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些人,就是你爹给她出气的。无论她怎么处置,你爹爹都不会有半点脾气。我也以为她会把这些人都赶出府去,所以和她们都说好了。谁知到头来,她竟是把这些人给留下了。这些人虽然是碍于我的威严,不得不答应背黑锅出府。但她们心中又岂是情愿的?结果她如今做了好人,把这些人留下,倒让这些人觉着是我不厚道,要赶尽杀绝。这罗莞……哼!她是故意这么做,就是盼着我们家能窝里反,她好坐山观虎斗呢。”
罗芙这才明白罗莞并非是给她们母女留面子,想到自己刚才还沾沾自喜,以为那个姐姐总算是知道点分寸进退,哪想到人家这是轻飘飘的就给了她娘一巴掌,因便觉着脸上发烧,咬牙道:“这……这个该死的,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韩夫人咬牙道:“还能怎么办?现在那小贱人有世子爷撑腰,你爹爹恨不能跪在她面前,还有那两个丫头,还有今天路王府送来的东西,你以为那是因为什么?世子爷早就防着咱们下手,这会儿若是贸然动手,别说未必能害的了她,只怕连咱们都被搭进去了。”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这府里耀武扬威吗?”罗芙不服气啊,她还指望着能按照母亲给自己安排的路子做世子妃呢。
“现在就先静观其变吧,受委屈就受委屈,哼哼!世子爷喜欢她什么?善良天真吗?很好,咱们不妨把姿态放低些,引得那小贱人越来越得意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心肠也慢慢狠毒起来,那就最好了。芙儿,听娘的话,别怕她欺负你,她越欺负你,咱们想办法把这些情形传出去,就会让她在世子爷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没错,便是这样。”
罗芙咬牙道:“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只是这样一来,咱们要受多少气啊?您……您当日怎么就没虑到这一层,把她们母子三个干脆斩草除根,也就没有如今这些麻烦事了。’
韩夫人叹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她终归是成了气候,既如此,咱们便只能示之以弱,等到她得意洋洋,嚣张跋扈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她的戒心也必定没了,到那时,咱们再瞅准时机……“往下的话韩夫人没有说出来,只是做了一个将五指慢慢收拢,握紧拳头的动作。
罗芙心里不甘,然而想想自己的“锦绣前程”,却也是慢慢坚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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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真是了不起,这么点儿年纪,竟然就中了秀才,真是要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
黑老太太的屋里,此时一片喜气,秋兰秋菊等丫头轮番上前给罗莞道喜,待到她们都散去后,黑老太太方笑道:“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日他爹爹镇日里苦读,还没有孚哥儿这样的成就呢。莞儿啊,你在家里也住了两三天,我们对你怎么样你也该知道了吧?你看看是不是咱们这就去把你娘和你弟弟接过来?”
罗莞笑道:“多谢祖母还记挂着他们。只是孚哥儿这一次中了秀才,都多亏了他的老师谢先生,如果没有这位先生的教导,孚哥儿断不会这般小小年纪就能考中秀才。因此孙女儿想着。要让孚哥儿在他那里一直学习着,考秀才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将来能中举,甚至是中进士,那才是好的呢,祖母说是不是?”
黑老太太笑道:“既如此,就把那位先生也接过来,咱们家也不缺房子,吃穿更不会亏待了他。”
罗莞笑道:“那位谢先生是一直隐居在秋明庄里的,但凡是这样的隐士高人,人家也不肯来咱们这样的富贵之家。何况我不是才来了两三天么?祖母也不用急。再过一段日子。看看过年的时候儿。把孚哥儿接过来过个年不就成了?如今却还是让他跟着先生好好学习吧。”
黑老太太知道这孙女儿是不肯轻易把那母子俩接过来了,却也不好强求。却见罗莞向身后的馨香玉香递了个眼色,馨香便捧着个盒子走上前,笑道:“我们姑娘说。小少爷中了秀才,好歹也是件喜事,所以拿出点钱,分给下人们打赏,也算是添点喜气,这里是给老太太屋里姐妹们的,每人二两银子,不多,就是个喜庆意思。”一边说着。就将那锦盒打开,果然里面装着一些小元宝,还有十几串钱,她也拿出来,对秋兰笑道:“这些钱是赏小丫头们和婆子的。秋兰姐姐帮我们散出去就是。”
“哎哟,这怎么使得?”秋兰和秋菊等喜笑颜开,这屋里的人谁不贪心?凭空掉下了二两银子,比自己一个月的月钱还多,哪会不欣喜?因又上前来谢了罗莞,说了许多好话,又让人传话,叫小丫头们来分钱,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十分热烈。
黑老太太呵呵笑着看这一切,等到大家伙儿都分了钱说了话,罗莞方起身告辞,黑老太太还不舍得,不过又一想,如花女孩儿,谁耐烦陪她这老婆子,因只好让她去了。
出了门,罗莞深吸了一口气,借着这件事,倒是笼络了不少下人们的心,等到这府中半数以上的下人都争相对自己示好表忠心时,她的计划也就可以发动了。因边走边想着,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墙边冲出一个人,提着个水桶踉踉跄跄的,待看到罗莞时,已经是收势不住,一下就撞在了罗莞的身上。
真是冤家路窄,原来这提水的婆子恰是前两天被关在柴房等着发落的一个,虽然罗莞当日并没有赶她们出府,可她们也自然不可能再做什么管家婆子之类,因此都被打发做了些粗使差事,韩夫人暗地里答应了她们,等到日后这事儿平息了,再慢慢将她们调回来。
此时见自己竟然撞到了罗莞,这婆子立刻就慌神了,连忙跪下磕头,还没等说话,罗莞就让馨香扶她起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原本不是在太太房里伺候的吗?怎么如今做这样的粗活?太太房里没人提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