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五月,刘彻便收到安西将军秦立的鹞鹰传讯,汉军在征讨西域东北部时攻势受阻,盖因乌孙昆莫亲率五万骑兵南下,在车师国与汉军对峙。看ΔΔ书.『n→u→
翌日早朝,刘彻让掌印太监孙全向群臣宣读了秦立传回的密函,让他们朝议此事。
老宗正刘通刚听完就炸了『毛』,怒发冲冠道:“乌孙那甚么昆莫莫不是疯了?昔年我大汉国力尚未如此强盛时,太上皇尚不愿再与匈奴和亲。如今我汉军所向披靡,他竟妄想迎娶我大汉宗室女?”
大行令窦浚更是气疯了,自汉军兵发西域,不断扶持傀儡为藩王后,皇室实业旗下的帝国物流便从西域源源不断运回各类稀有特产,交由清河百货代售。
汉军在西域打下的疆域愈大,则窦氏因清河百货获取的收益愈大,乌孙国提出要汉军退兵,这是要阻窦氏的财路啊。
断人财路者,犹杀人父母!
窦浚义正辞严道:“陛下,我大汉岂能受这般羞辱,臣请朝廷出兵征讨乌孙!”
刘彻未曾应下,缓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大行府诸官可有知悉乌孙底细的?”
大行丞周既忙是起身避席,躬身道:“回陛下,微臣分掌西域外邦事,故对乌孙过往情势略有知悉。”
刘彻微是颌首:“你且出列,向众卿细细道来。”
周既应诺出列,趋步行至大殿中央,出言道:“所谓昆莫者,是为乌孙人对其国君的称呼,这乌孙昆莫即为乌孙王。
先秦之时,乌孙部族在居延海及弱水沿岸逐水草游牧,其后就地筑城立国,北邻匈奴。待得大汉立朝,乌孙昆莫难兜靡被月氏人攻杀,其子猎骄靡刚刚诞生,由匈奴冒顿单于收养。
冒顿单于西击月氏后,扶持猎骄靡在其故土复国,重为乌孙昆莫。待冒顿单于故去,老上单于即位,又与乌孙昆莫猎骄靡合力出兵偷袭月氏,南北夹击之。
月氏不敌,分作两支。
一支西击大夏,占领妫水,进而立国,名大月氏;另一支则执意复仇,反是南下进攻乌孙国,将乌孙人打得大败亏输后,便盘踞于祁连山脉的东南端。
猎骄靡偷鸡不成蚀把米,又不堪月氏屡屡出兵侵扰,只得率乌孙族人舍弃故土,远赴西域之北,与匈奴属国呼揭为邻。”
“如此说来,猎骄靡这狗屁昆莫现下已年愈花甲了?”
老宗正刘通听罢,肺都快要气炸了,就这老东西竟想迎娶大汉宗室女,真当刘家女儿可以任人随意糟践么?
刘彻看着老宗正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颇是感叹。
好在史上的刘通没活到元封年间,否则他将会看到汉武帝将江都王刘非刚及笄的孙女刘细君封为公主,嫁给七老八十的猎骄靡,以为和亲。
岂料猎骄靡是个墙头草,刚娶了大汉公主,又迎娶匈奴单于之女,并以刘细君为右夫人,以匈奴王女为左夫人。匈奴尚左,右夫人就相当于妾室,昆莫左胡『妇』而右细君,显是更想讨好匈奴些。
汉武帝真是赔了公主又丢脸,最可怜的还是刘细君,猎骄靡因自身年老,又想依照乌孙习俗,将她改嫁给孙子军须靡。
刘细君身为大汉天家之女,自是不愿行这等违背伦常之事,汉武帝却又下旨,『逼』迫她遵照猎骄靡的意愿,改嫁军须靡。
刘细君愁苦不已,却又不敢抗旨,只得改嫁,婚后诞下一女,不久便郁郁而终。
本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只在乌孙生活了五年,任由蛮王祖孙轮番糟践,未满二十便是香消玉殒,只留下一曲哀怨的歌谣: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王延;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刘细君羞愤交加,忧思成疾,终是身化黄鹄,魂归故土。
汉武帝却仍未罢手,再将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封为公主,嫁给军须靡为王,以此继续拉拢乌孙国。岂料军须靡仍是学着祖父猎骄靡般,亦迎娶匈奴王女为左夫人,解忧公主又是相当于妾室的右夫人。
军须靡死后,解忧公主二嫁其弟翁归靡,生有五个子女;三嫁给匈奴公主之子泥靡,生了一个儿子。
若非解忧公主志向坚定,懂得忍辱负重,早特么被折腾死了!
这特么叫甚么事?
狗屁的千古一帝!
刘彻不是史上的汉武帝,做不来这等下作事,别提甚么为国牺牲的民族大义,让女人用身体换来的社稷昌盛,想想都恶心!
刘彻不知后世华夏的砖家叫兽们为何要称颂这种和亲政策,敢情送去让蛮夷糟践的不是他们的女儿,甚或他们中的大多数就是愿意卖女求荣的下作之人。
即便打不过游牧民族,无非战死沙场,大汉男儿还能彻底死绝么?
谈甚么为国为民,无非就是上位者的借口,只是想保住自身的权势罢了。
秦虽二世而亡,但因其不与蛮夷和亲,倒是撑起华夏血『性』的脊梁。
后世的李唐皇族本就有蛮夷骨血,和亲倒还有话说,煌煌大汉和个『毛』的亲啊!
何况乌孙不是彪悍骁勇的匈奴,连分裂后的月氏人都打不过,与他们和亲作甚?
总之在刘彻看来,史上的汉武帝脑袋里就是有屎,好大喜功,死要面子,也无怪他死前要下诏罪己。
刘彻缓缓起身,行至御案之前,俯视殿内群臣,冷声道:“诏令太尉李广和虎贲校尉马屿,着其领三万细柳并两万虎贲,前往西域与安西将军秦立及卑禾候瓦素各会师,北上征讨乌孙国。
诏令安夷将军公孙歂,率胡骑沿途护送帝国物流车马,西出河西走廊,向征西诸军输送粮草军械。
朕倒要看看,我大汉十三万精锐铁骑,能否踏平乌孙国!
通令征西诸军,攻入乌孙国后,献城者,全城百姓押为战奴,驱赶至下座城池,『逼』其攻城!
不出城投降者,城破后,屠绝!”
群臣闻言,皆是脊背冒汗,晓得自家皇帝此番是动了真怒,否则也不会堂而皇之的下达这等有悖仁君之道的旨意。
即便是暴虐的秦皇,也不会将屠城宣之于口,顶多私下暗示领军将帅罢了。昔年白起于长平坑杀四十余万赵国降卒,不也是替秦昭襄王背了黑锅,挨了训斥处罚么?
御史中丞张骞迟疑片刻,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陛下,若细柳和虎贲调往西域,那南越……”
刘彻抬手打断他,冷声道:“诏令零陵,豫章及桂阳三郡太守,日夜『操』练边军及府兵,防备南越侵扰;再下旨东瓯及闽越,命两国在闽越揭阳集结重兵,进而出兵南越龙川城,围而不攻,只需歼灭南越援军即可。”
“诺!”
张骞忙是出言应诺,趋步退回席位。
朝臣们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陛下诏令东瓯及闽越的两大藩王入京,原来是为与之商议出兵南越之事,若非事先商议妥当,陛下岂能这般成竹在胸,确信两国定会奉旨出兵。
“陛下,南越国力不弱,只怕东瓯及闽越难与之匹敌,不若再遣南军……城卫军挥师征讨。”
“不错,赵佗老贼向来对我大汉阳奉阴违,还敢妄自称帝,朝廷该派兵进剿!”
“正是如此,赵佗竟想将王位传于胡女之子,将南越的华夏百姓交由蛮夷统御,此等数典忘祖之辈,朝廷该发王师诛灭,以儆效尤,彰显天威!”
群臣纷纷出言,端是群情激奋。
刘彻岂会瞧不出他们的心思,无非就是怕他这皇帝又如西域般,在南越吃了独食。
如今十万城卫军分为五营,独立掌军的五营都尉分别出自不同的派系,若是兵发南越,除了中营都尉李当户外,东西南北四营都尉都能为其所属派系谋取到极大的利益。
“长安距南越国都番禺将近四千里,城卫军又多有步卒,即便昼夜行军,也需数月才能抵达,还要翻越险峻的南方五岭,缓不济急!”
刘彻摆摆手,不容置疑的敲碎了群臣的美梦,却又意味难明道:“众卿无需着急,汉境之外的蛮夷多得是,想建功立业的大汉儿郎有的是机会!”
朝臣们虽不解其意,但也晓得圣意已决,若再闹腾,怕是要惹陛下不悦,毕竟先前陛下才刚对乌孙国下了屠绝令,此刻还余怒未消,招惹不起的。
豫章和桂阳在汉疆的最南端,距西域东北的车师国近万里之遥,远隔万水千山。细柳营及虎贲卫虽是大汉最精锐的两支骑军,但即便昼夜兼程,怎的也得花去两月光景才能抵达。
何况途中还要保持马力,不可能全力疾驰,耗时自然更久。
刘彻的诏令倒是宽松,给了三个月的时间,估『摸』着日行百里,将士们偶尔来个急行军,中途就能空出些时日稍作休整,免得到了西域人困马乏,难以作战。
因而刘彻用鹞鹰给安西将军秦立传去密信,让他遣人先与乌孙昆莫猎骄靡言语周旋,甚至可让乌孙遣使来长安,商讨和亲及撤兵之事。
待得拖满三个月,就教乌孙人晓得花儿为甚么这般的红!
猎骄靡这厮也是记吃不记打,昔年联合老上单于夹击月氏,反倒被月氏反杀,连故土都丢了。如今又甘为军臣单于的走狗,出兵增援车师国,与汉军对峙。
既有月氏的成功经验作为借鉴,此番汉军十三万铁骑自然亦要趁乌孙精锐尽出,绕过车师国直捣其老巢,断其后路,且看这回乌孙人再往哪里逃?
史上汉武帝在乌孙身上丢的汉室颜面,这辈子就要让乌孙全族用命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