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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维持局总局。

虽然还没有首席无限研究员的名头,但大家几乎都认为简克迪卡已是首席了。他给裂隙地带来了太多的热烈与振奋。不会有人质疑他现如今所享受的待遇与权利。哪怕他要成为下一届的维持政府首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接触过他的人都会有一个看法,那就是,他是个淡泊名利,一心投入无限事业的高尚人士。他不屑于世俗的权力、荣华富贵,他是个纯粹的无限学家,既在理论上深入本质,又在秘术上遭遇颇高。

于是人们会问,还有什么是简克迪卡不懂的吗?

没有。

如果对于无限学知识,他都不懂的话,那就没有人懂了。毕竟,那伟大的基本法则大模型都是他一手建立的。要知道,在这个大模型出来之前,“基本法则”一词在裂隙地完全是闻所未闻。得益于基本法则大模型,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那么理性与规矩。

变化与进步来得太快,已然不是技术爆炸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造物主毫无保留的馈赠,是在追求真理的路上一步跨到了终点。人们相信,基本法则就是无限世界的终点。

在这种振奋与热烈高呼的时刻,简克迪卡却忽然“销声匿迹”了。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他正在搞什么研究呢?是不是又要给大家来个大的?要知道,上一次超过两个月没有讯息,一露面就推出了基本法则大模型这种重磅炸弹。这一次都三个月没有讯息了,肯定不会比基本法则大模型差吧。而又一个堪比基本法则大模型的东西,却也很难让人去想象该是什么。

简克迪卡享受的权限与优先级实在是太高了。裂隙地没有谁能掌握他的动向,哪怕权力顶点的政府首席,也不行。

除了他的私人助手——麦格福默端。

是的,麦格福默端这位裂隙地低调的超规格生命,自愿当他的私人助手。

对于这件事,简克迪卡一开始还很困惑,他不理解麦格福一个支配者为何甘愿给他这个小人物做助手。他觉得,以麦格福的学识和能力,随随便便就能在裂隙地成为顶尖人物。

而麦格福给出的回答是,他已无路可走,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简克迪卡身上。

简克迪卡虽然无法理解,但也知道,要想理解的,也的确要跟麦格福搞好关系。

不得不说,有了麦格福的帮助,各种研究都轻松不少。一些受限于认知水平的内容,几乎都可以在他那里找到答案。而麦格福,也惊讶于简克迪卡一个凡人居然能轻易操纵基本法则的能力。

在研究基本法则大模型的时候,麦格福曾询问过简克迪卡是如何构思出这样一个堪称神迹的概念的。简克迪卡当然想说出“黎木”这个名字,但他知道,自己说不出口。于是乎,从黎木那里得到的一切,都被迫成为了他自己的东西。

这当然令他惭愧,可也更有动力去钻研各种无限知识了。

除了想知道关于无限的更多外,他太想知道,黎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充盈无尽的智慧啊……”

念及黎木,他不仅喃语。

在一旁看报的麦格福听到了他的声音,合上报纸,摘下老式绅士风的银边眼镜,

“如果一个人有着无尽的智慧,那他大概不会是一个人。”

简克迪卡的研究室很简单,并没有各种高科技仪器,也没有实验台,反应炉之类的东西。这更像是一个书房。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厚约3cm,边长1m左右的正方形白板。白板所呈现出的材质是平常没见过的,既有金属质感,又像某种流体。

这个白板被简克迪卡称之为“原始绘本”。基本法则大模型,就是在这个白板上推演出来的。从理论上讲,原始绘本是纯粹的,不受基本法则限制的框架。它本没有明确形态,为了方便研究,简克迪卡才给予了它形态。这个东西,是黎木送给他的,凭他自己还造不出来。

“不会是一个人?”

“嗯。起码,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生命’。他一定是有着超越基本法则的特质,才能说得上‘无尽智慧’。如果他全然在基本法则之内,又如何得来无尽智慧呢?现在看来,哪怕是基本法则也不是无尽的,无限世界也只是空有‘无限’之名。”

“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麦格福默端换了个姿势,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目光遥远,神情恍然,

“我曾见过许多充满了智慧的生命,几乎知道无限世界的一切。可哪怕是他们,依旧预料不到自己的命运,依旧逃不过衰败与腐烂。”

简克迪卡意识到,自己跟麦格福搭档这么久了,好像还没问过他的过往。他不禁问道,

“您的过去,是怎样的呢?”

麦格福并不介意讲述自己的过往,但也不对此感到愉快。这注定了,他的过往,绝不美好,

“我来自一个早已消亡的无限宇宙。并且,我是唯一一个逃出那里的人。”

“那里发生了什么?”

“一种链式的时空湮灭。”

“时空灾难?”

麦格福摇头,

“我并不理解那场湮灭因何而起。事实上,在灾难发生前,一切都很稳定平常,没有谁能意识到下一刻就是毁灭时刻。刚到裂隙地时,这里一片荒芜,仅有一些原始生命。不过那时候的裂隙地天空,就已经像现在这样了。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越来越多的生命来到裂隙地,其中不乏像我一样的存在。”

“也是超规格生命?”

“嗯。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支配者’这种角色。他们的经历大多跟我一样,自己所在的宇宙毁灭了,然后逃来此地,虽然也有来自旅行的,但不多。既然都是一群流亡者,于是我们便想着,就在这里建个新世界吧。”

简克迪卡惊讶地说,

“原来您是最初建设者啊。”

裂隙地一直有着关于最初建设者的传闻,但时至今日,有哪些人早已不可考。

麦格福摇摇头,没在意这个名头。他继续说,

“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五个支配者。我们一同建设裂隙地,植入底层运行逻辑,确立事物优先级,稳定时空框架……等到裂隙地可以自然演化后,我们又退回到幕后。因为我们都清楚,支配者不是抛头露面的角色,而裂隙地如何真的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世界,也不该由支配者所支配着。我们五个相继离开……从天空中那些裂隙,去其他世界探索,寻觅。”

“探索什么?”

麦格福声音低沉,

“探索毁灭的真相。”

“你们原来的世界吗?”

“嗯。我们无法理解,一个好端端的世界,为何突然就毁灭了。就像是,一座沙堡,被淘气的孩子随意一脚踩踏了。”

“那你们找到真相了吗?”

麦格福说,

“记得我刚找到你时对你说的话吗?”

“‘我已走投无路’?”

“嗯。”

“就是说,你们并没有找到真相。”

“不仅如此……曾与我同行的另外四个支配者,也都相继死去。”

简克迪卡惊讶地问,

“支配者也会死吗?”

“任何事物都会衰败,腐烂,消亡,支配者也不例外,只不过比一般事物坚持得更久。不过,他们四个都是被杀死的。”

“被杀死……支配者居然还会被杀死吗!”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杀死支配者。”麦格福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下一个。可我越来越肯定,我已走投无路。但是,我无比希望,在接受最终命运之前,能够知道,为何是这样的命运。”

没有谁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简克迪卡有些别扭,

“您觉得自己会跟其他四位一样吗?您已接受自己必然会被杀死的解决吗?”

麦格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简克迪卡充满未来,充满希望,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他这种消极的态度。

气氛有些凝滞。

简克迪卡恢复理性。他尝试着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也许在基本法则看来,无限世界有那么一批人,能够掌控基本法则,本身就是一个系统性的错误。如果基本法则要尝试修复这个错误,就必然会选择杀死支配者。”

“是的。可为什么客观的基本法则不允许有支配者出现,却偏偏支配者又诞生了呢?”

“您以前是怎么成为支配者的呢?”

“也许是……一条试炼之路。这很难说清楚。如果我真的知道为什么,大概就不会走投无路了。”

麦格福讲述了他在“试炼之路”中的经历。

在简克迪卡听来,觉得那并非试炼,更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某种改造。或者说,是可能的更高级别的存在,赋予了支配者这一神奇的角色能力。

不过,这终究是天马行空的想象,飘在空中,毫无根据。

最后,这个问题也依旧没有答案。

沉寂的三个月里,简克迪卡一直在探究基本法则是否有“意志”这种东西。从这段时间以来观察到的现象看,更偏向于认为有。现在,麦格福的亲身经历,让他更确信自己的想法。

只是,他找不到什么东西来佐证这个想法。

探究陷入停滞,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又变得迷茫、扑朔迷离了。

偏就是在他迷茫无措的时候,一道呼唤,在他心中响起。那是——

“黎先生的声音吗?”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这令他恍然大悟,“对啊,我可以去请教黎先生啊!他连基本法则大模型的思路都知道,说不定也知道基本法则到底有没有‘意志’。”

念及于此,他心痒难耐,没法再枯坐于研究室了。不过,他也未喜形于色,只是对麦格福说,

“我出去透透气。”

随后就出门了。

麦格福独自一人在研究室里待了一会儿。研究室不小,但东西不多,平时看上去就很空,现在主人不在了,就更是空荡了。他看着空荡的房间,心情颇有些复杂,成为支配者那么久,事到如今走投无路,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这难道不是一种妥协,软弱的逃避吗?

可是,除了逃避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沉闷到了极点,便也想出去透透气,总好过憋在房间里。

与简克迪卡有目的地的“透透气”不同,他没有目的,只是单纯地待在沉闷,想靠四处走走来纾解郁结。现在这个时代,早已没人认识他了。哪怕是学识最渊博的历史学家,也不会认出他。

最初建造者这个身份,早已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

所以,他走在大街上,跟寻常的路人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他显得保守且谦逊的气质,以及旧派传统扮相,会给人不错的观感,以多在他身上留些目光,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来到一个呼吸公园。

这里有最好的空气,给人在旷野原始之地的感受,很适合放松。

公园绿植范围广,但人不多,显得幽静而深沉,颇像是走在自然森林中。当然,“自然森林”这个词,跟裂隙地是毫无关系的,这个荒芜生硬的地方,一切东西,都是人为制造的。

他走到深处,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刚坐下,就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像是——

舔舐。

他循声望去,见着不远处的裸露坡地上,背光站着一个生物。从形状上看,应该是猫科生物。

他平时是个很沉稳的人,可今天,也许是心中郁结难消,想找个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便起身朝坡地走去。离得近了,侧着光了,他看清楚坡地光影的真貌。

那是一只猫,体型算是大型猫,可能有10kg左右。奇异的是,它的毛发是青色的,而且并非单调的青,从毛根到毛尖有些许渐变,总体可以说是青金色。它的眼睛颇为梦幻迤逦,像是阳光下的琥珀。

一只好看的,又隐约充满神秘色彩的猫。

站在远处欣赏,是最好的选择。

可麦格福却像是遭了雷击,僵硬呆滞地站在原地。他的瞳孔不断放缩,颤抖,最终趋于平静,如同接受了命运然后随波逐流一般,耷拉肩膀,垂下手,低声说,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利亚妥弥亚仰起头,高傲地说,

“这不是你的命运。这是所有支配者的命运。你恰巧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

“特殊?特殊在什么地方?”

“特殊在,你是受指引来到裂隙地的。不论你是否还承载着某种使命,都必然面对这样的结局。”

麦格福十分不解,

“受指引?”

“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

利亚妥弥亚背着光,向他走去。

他被光线定格在时空之中,无法动弹。他所熟知的基本法则,如今成为了钳制他的利器。顷刻之间,他就失去了一切。

利亚妥弥亚张开嘴,将倒在地上的支配者啃噬殆尽。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因为麦格福早已被规则化了,就像天使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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