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中的挞魔鞭,专心地盯着对面,漆黑中不见一个人影,雨水把衣服都淋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一团温热正发酵在腹中,那股气团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直都在活动,在我觉得诡异的同时,又带给我一种奇特的舒适感。
想到之前在医院里的那一幕,我心里就不舒服得很,当时的事,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缘由,等到侗川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明白我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也要在它生长起来之前,先把它取出来。
头顶电闪雷鸣,那些电流声也让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等了很久,司徒曜盯着圆楼的方向,越来越起了焦虑,说:“已经这么久了,这些人偶只是在跟我们对峙,却不发起攻击,我怕他们把我们拖在这里,真正的目标,却不在于此。”
三个人面面相觑,司徒曜再也等不下去,忽地对着我们抱手鞠了一躬,道:“大哥还在战斗,我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必须立刻解决后回去帮他,侗川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拜托几位了,只要我们能度过此番难关,日后几位若有需要,司徒曜必当全力相报。”
我怔忪中没有来得及回应,江询与他相视,只道一句小心,司徒曜便握紧手中的剑,主动迈步踏出了我所设置的符阵之外。
他做出了战斗的准备,挥散了离得最近的纸偶,可架势还未完全拉开,忽然之间,对面的电流声消失,又变成了笑声,一大堆纸偶呼啦啦聚成一团,纸蝶的震动也变得频繁,一双双翅膀搅『乱』了侗川上空的气团。
我连忙咬破指尖,将挞魔鞭开刃后,就地划下阵图以加固面前的防御。
司徒曜站在外面,剑刃护身,用控傀术打散那些拦路的纸偶,厮斗之间,外沿并不见千冰索出现的迹象。
“我去帮忙。”江询对我道。
“小心点,一旦有意外,马上回来。”我叮嘱道。
他嗯一声,离开符阵的一刹那,立刻出手攻向一个方向,将躲在一棵树后的一个男人抓了出来,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些纸偶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后就完全失控一般,疯狂朝我们所守的方向冲了过来,同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
我用双手捂住耳朵,同时环顾四周,夜幕中无法看清每一个角落,便干脆闭上了眼睛,将感官向外延展,在圆楼的方向感受到了一股浓重到遮蔽一切的杂秽之气,其中包裹一团小小的暖光,正在与其搏斗,力量对比之下,如蚍蜉撼树。
我通过这种方式看着圆楼里的打斗,冷雨中,被冲刷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到那股阴沉的气焰化为利剑般的形状,从那一团微光中穿过,我鼻子一酸,感受着他渐渐黯下去,睁开眼睛,看着符阵外面还拼命想冲破阻拦回到圆楼帮忙的司徒曜,那一句已经不用去了说不出口,很快,却先感受到了刚才还处于圆楼中的阴秽之气,此时已经『逼』到身前,正在急速地向我们的方向靠近。
“江询!快回来!”我急忙对外面喊道。
江询正与那个男人缠斗,三两下交手之间打掉了他头上的帽子,『露』出脸来,并不是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主使者,而是当时把我们困在旅馆里的司机。
听到我的呼唤,江询没有恋战,拉上司徒曜两个人一起退了回来。
司徒曜回头看了很多次,确认着什么,最终站定了,盯着站在外面的男人,终于想起来,猜测的语气,“杨利?”
“你认识他?”江询问。
司徒曜眼睛微沉,看不透情绪,说:“他也是侗川的人,在我离开家之前,他跟阿苍是在圆楼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个人关系非常好,那时候他一直管阿仓叫弟弟。”
江询沉『吟』,我慌忙道:“没有时间多想了,有个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说完,对面的杨利向前迈出一步,对我们这边吼道:“二少爷!你还不清醒吗!”
我们三人的目光一齐朝对面看去,杨利说:“你的父亲和大哥才是造成今天这幅局面的罪魁祸首,司徒家早就不是过去的司徒家了,你根本没有必要傻兮兮地还站在这里与我们对立,只要你不阻拦我们的计划,我们可以不必做敌人。”
司徒曜面无表情,一张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脸上神情沉郁,一双眼睛仿佛寒冰淬过,凌厉地望着对面的人,一字不言。
“还是说——”杨利又向前走了一步,面部肌肉缩紧了,道:“你已经决定了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始终站在同一边?”
“我相信我大哥。”司徒曜打断他的话,说:“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利冷嗤一声,下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比人形稍大的影子出现在废墟的侧面,速度很快,四肢着地,完全无视了我所设置的符阵,在被阳气烧灼的情况下,嘶吼着带伤硬闯了进来。
来者的头部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面皮好像是挂在上面,以一种融化状向下耷拉着,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可很明显不合体的宽大,而下布料面遍布着一个个凸起的大圆疙瘩,尤其背背最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严重的驼背,『露』在外面的手背上全是胀大到近乎透明的脓包,连指甲也异常的长和厚,因为双手也被用于行路,有些地方被折断后形成了尖锐的截面。
这就是圆楼里的那个……“人”?
“沈清,到我身后。”
我听从江询的话,立刻退到他身后,同时快速地拿出身上其他的符纸,几张叠在一起,口中默念着咒语,随时准备找机会贴在他身上。
江询上前之后,司徒曜没有再理会对面的杨利,也冲上去帮忙。
我捏着符纸,见对面有所行动,当下立即决断,窥到一个机会,远远地便将手中符纸折了两下往那个人身上抛了出去,只用阳气烧了他一下,限制他的行动范围,而没有继续等待对他伤害更大的近身攻击的机会。
做完之后,我握着挞魔鞭,守住符阵前不让那些攻上来的纸人靠近,同时放出一部分精力,随时勘测着周围气息的变化,以防止会有千冰索做伏。
“别妨碍我们!”杨利冲上来,被我用挞魔鞭挡了一下,拦在阵外,『露』出一脸的凶相,手臂一挥,控制着大量纸偶一起压了过来,接触到符阵,在前面烧起一条火线,让我们两人同时后退了几步。
江询那边二对一并不占优势,那个奇怪的人明明还有痛感,受到攻击会发出哀嚎,可却完全不在意,毫无防御可言地直冲上来,机器莽撞地想要面前这二人的『性』命,仿佛只有杀戮才是他的大脑里仅有的思想。
我一边将纸偶打出去,一边观察着他们那边,司徒曜的身手果真不是兰若吹嘘,无论是攻速还是力量都超出常人数倍,他们两个联手,所达成某种默契之后,江询这个以力量为主的便退后了几步,只以牵制为主,把攻击的机会让给司徒曜,在司徒曜的连击之后,找出合适的空当,补上致命的一击。
杨利第二次尝试突破防线,我将阳气灌入挞魔鞭,两相碰撞,交手之间觉出他的能力远没有那么强,且此时我们两个相斗中,他的双手都在朝我发动袭击,并没有使用控傀术『操』控纸偶的样子,可那些纸偶还是在不断地朝我身后的方向闯入。我分心朝它们中间扔出一张符纸,火焰烧灼,它们居然避开了落下的轨迹,有一只在经过之后,竟转过头来,用点过血气的眼睛望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一阵『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的当儿,被杨利一脚踹在腹部,连退了好几步,站稳时见他一只脚已经踏入阵内。
我想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故意没有马上站直身体,假装出一副受到重挫的样子,在他靠近之后,将锁紧的挞魔鞭甩开,踩着身后的一块断石一跃朝他扑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缠上他的身体,将挞魔鞭绕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双手去扯时,将剩余的鞭身绕了两绕,猛击他的关节,终于在他受不住卸力时,将挞魔鞭首尾相扣,把他的两条手臂和脖子完全锁在了一起,挣脱不得,之后又踢了两脚他的膝关节,迫使他跪倒在地,不能反击。
杨利咬着牙,一双眼睛里写满恨意,被束缚的双手手指一动,便有两只直接急速朝我飞了过来。
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气,我一惊,在纸蝶靠近的前几秒,将杨利扯起来挡在自己身前,以为这样他就会停止『操』控,可我没想到的是,直到那道千冰索接近,他也没有使纸蝶停下,只要能对我造成伤害,完全不顾忌自己的生死。
我在最后一秒反应过来,扯下他的领子将他拉倒在地,被他的重量压了一下,跟他一起滚了出去,再爬起来时,看到刚才我们所站的位置,大片废墟摇摇欲坠,在一声响雷过后,轰然坍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