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荷兰红毛鬼作为大明海军首战的敌人,皇帝已作决定,自然也是作了反复的权衡。
目前在南洋,大明的主要对手就是吕宋的西班牙人,以及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至于英国佬,才刚刚进入亚洲,势力不大,不可能轻易对大明挑衅。
若是按仇恨程度,皇帝应该首选西班牙人。毕竟,屠杀华侨华人的血债,他一直耿耿于怀。
可要从大战略上考虑,第一刀砍向荷兰人,也有着相当充分的理由。
哪怕只是在大明近海,并调动几乎大明所有的海军力量打这一仗,对于乘坐炮舰随意前来大明的西夷,也是一种震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占了还就赖着不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把欺软怕硬的西夷打痛,他们就不知道要按大明的规矩来。
眼看着王体乾拿起密奏匣子,就要按规派人急送,皇帝却突然想起了件事情,开口道:“王伴,先不急送出,朕还有密信。”
“是,皇爷。”王体乾放下密奏匣子,躬身退后。
皇帝重新拿起纸笔,又给沈有容写了封信。
在当时,领土、领海的概念并不是很被人看重。无人的岛屿或无主的地方很多,抢到谁手,也不能说就是谁的。谁强大,谁能稳固占领,才算是真属于谁。
但皇帝却深知,宣示主权的重要性。
哪怕有那么一段时间国力衰退,岛屿或地方被他人强抢,可保留下历史依据,还是有再抢回的可能。再不济,与他国吵架的底气也要足一些不是。
陆地上肯定暂时不需要什么界碑之类的,大明还要扩张呢,岂能固步自封?
可在海上,岛屿占一个是一个。所以,皇帝给沈有容,以及两广巡抚都去了旨意。
在南海巡视勘察,在无人或无主岛屿勒石竖旗,逐一命名,标记于图。同时,招募沿海渔民开发海岛,给予优惠政策,在主要航线的岛上设立灯塔……
至于什么无人或无主,凭借着海军的实力,能登陆上岸的小岛屿,离得大明不是特别远,还不是都能勒石竖旗。
尽管耗时费力,但这也是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宝贵遗产。如果有实力,再有依据,出现了领土、领海纠纷,也能够更好地解决。
写完密旨,皇帝才亲自封好,交给王体乾派人速送。
殿内只剩下了皇帝,再度安静下来。皇帝虽然布置完毕,可还微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在思索。
看来,对于海商总会的支持力度要加强了。允许他们招募退役官兵,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皇帝知道要培养冒险开拓的精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授意海商总会仿照东印度公司的模式对外扩张,也是在摸索阶段,给予的支持力度有限。
即便是有限的支持,李旦和颜思齐等人也是惊喜异常,并迅速地付诸行动。
与历史有些巧合的是,李旦和颜思齐等人反复商议后选定的是加里曼丹岛的坤甸地区。
那里的土着酋长众多,势力却不大,也没有什么经商的精明头脑,稍微尝到点甜头,就对海商总会在那里建立的“中华四海”公司很是欢迎。
加里曼丹岛土地肥沃,可耕可牧,又有山林、金矿,资源丰富,还有港湾可发展交通,皇帝对于李旦等人的选择也相当赞赏。
尽管现在西夷在亚洲的实力并不强大,对于“中华四海”公司基本上没有威胁。但皇帝既然已经把荷兰人作为打击目标,会不会招致报复,他也不敢确定。
即便荷兰人还没有占据更多地盘的实力,依然盘踞在爪哇岛的巴达维亚。
但加里曼丹岛的位置的重要性却凸显出来,经营得当的话,将成为大明海军进攻巴达维亚的中继基地。
皇帝知道历史上兰芳共和国失败的原因,一是荷兰人的大举进攻,二是武器装备太差。
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称藩清朝、以求自保的策略失败。荷兰人没有了顾忌,自然大举出兵,灭了兰芳共和国。
“在朕这里,绝不会将海外开拓的华人视为海盗,更不会不闻不问。大明,将是他们坚强的靠山。”
皇帝思虑已定,又写了密旨。密旨的内容很简单,派出军队中的低级军官,对海商总会招募的人员进行军事训练,并提供一批武器装备。
按照“中华四海”公司的性质,招募的这些孔武有力者的职责就是保镖。而在皇帝的最新分排下,这些保镖将成为准军队,使用火绳枪和一些轻型火炮。
皇帝写完密旨,又命宫人找出李旦送来的奏疏,再次翻阅。
按照李旦的描述,在加里曼丹岛,有两三千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士兵,当地苏丹也无法抵挡。
而且,当地盛产黄金,李旦保证能解决朝廷所派军队的饷粮,待遇甚至能提高一倍。
对此,皇帝是相信的。但现在就派正规军前往加里曼丹岛,时机并不合适,条件也不成熟。
皇帝放下文件,轻抚额头思索半晌,认为先让海商总会自己组织武装力量更为妥当。
荷兰人是肯定要被逐出亚洲的,但在真正开战前,还是不要让荷兰人过于警惕为好。
其实,皇帝要与荷兰人开战,还盯上了一个极具战略价值的地方,那就是先被葡萄牙人占领,又被荷兰人抢去的马六甲。
要知道,马六甲海峡是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咽喉要道,还是亚、非、澳、欧往来的重要海上通道,被誉为“海上十字路口”。
现在的大明海军,虽然在舰船火炮的数量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在近海已足以保卫大明。
但是否能够远征,并在海战中击败西夷,皇帝并不敢确定。也只有他知道,在海军的规模,以及海战战术等方面,大明已经落后于西夷。
就让这次在家门口与荷兰人的海上战斗变成试金石,检验一下这些年的扩充和训练,取得了怎样的成效吧!
皇帝吐出一口长气,往后一靠,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