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独孤煜再来的时候,临夏就把楚儿和蔡嬷嬷的事情告诉了独孤煜。
楚儿之事独孤煜不知,说是他会去查。
至于蔡嬷嬷之事,临夏意外,独孤煜竟然早就知晓。
“你知道蔡嬷嬷是太后杀的?”她不无震惊。
独孤煜压住了她的嘴唇:“小声点,此事目前不宜给德妃知道。”
独孤煜说不能,临夏自然也注意收声了。
“为什么?”她低声问,“为什么蔡嬷嬷的事情不能告诉德妃。”
“你近日在她这,也该看到她是个什么状态了。太后在德妃心中是何等重要,不亚于临献和蔡嬷嬷,若是德妃知道了,会崩溃的。而且,那是我的母后啊,你又要我如何处置?”
独孤煜这句话,说的皆是无奈。
临夏沉默了。
许久才道:“你一直没跟我说过宫里的事情,我希望,你瞒天下人,但是有些事情,也不要瞒着我,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干嘛,你和太后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当年静妃的事情,我一直不想深究,但是如今想来,却是觉得那时候开始,有些事情似乎就不大对了。”
“此事太长,朕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神色几分黯淡。
临夏隐隐从中,读到了几分低落。
“夜还长,我有很多的时间听你说。”
独孤煜眼角又落了几分,和临夏,说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那个故事的开始,临夏以前就听过。
那时候,远远还没有她,甚至没有夏美人。
独孤煜乃梅昭仪所出,彼时太后需要一个儿子巩固后宫地位,而梅昭仪难产死去,一朝偷梁换柱,独孤煜成了太后的长子。
此后太后有了独孤文,两子之荣,助她在后宫多年,地位卓然。
可终究比不过皇后和皇后所出的献王。
自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的献王,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满身光环,若他此生如此,也算是断了旁人的念想。
孰知,他竟会坠马致残,这家国天下先帝只能另外托付。
当年,夺嫡何等凶险临夏不曾参与,因为那会儿这世界还没有她。
独孤煜在太后鼎力支持下,也参与其中,其实当时年少的独孤文,也参与了夺嫡之争。
独孤煜对帝王之位本来并不觊觎,一切争夺,不过是为了报答太后养育之恩。
夺嫡成功,他说过愿意将皇位拱手让给独孤文。
然太后表示,独孤文叛逆对皇位又不甚上心,若他继承皇位,只怕难以服众,何况当时独孤煜之位,全凭魏家极力支持,魏青莲所属意者,只独孤煜一人罢了。
是以,最后坐上皇位的,是独孤煜。
此后几年,临夏也部分参与了,独孤煜登基后,平定了夺嫡大战后的内乱,这几年灭了突厥,收服了羌芜。
国内,昌盛繁荣,四海升平。
国外,声明赫然,无人敢犯。
然后,太后对那已经经营的四平八稳的皇位,动心了。
当然,不是自己东西,而是为独孤文动心。
养娘到底是养娘。
独孤煜虽然说的很平静,临夏听得内心却皆是愤怒。
太后此举,无异于想来捡现成便宜。
而看中的,无非是独孤煜的孝顺和对养育之恩的感激。
这老太婆,心机的很啊。
独孤煜只说了个大概,临夏觉得很多更残忍的事实真相,他估计都瞒着没说。
临夏替他叫屈的不行。
所以,这天下,他爹让他经营好了,送给他哥哥。
她娘让他经营好了,送给他弟弟。
他们,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还有,献王子嗣能否担任这家国天下的重任她不予评论。
就说说独孤文吧,太后真以为,给他做个现成皇帝,他能做的端正?
独孤文根本无心政治,一个写信都要用梅花熏香熏过的男人,他的生活即便追求的不是风花雪月,但那枯燥乏味的帝王之位,却断不是他所受得了的。
太后这么办,岂不是坑独孤文嘛?
好好一人,非得把人栓在那皇位上做什么?
“宣王呢?他迄今不知吧?”
“不知。”
这不是在意料之中的嘛?
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娘要把自己的哥哥赶下皇位,把他拱上去,只怕他恨不得,立马插翅膀飞到三千里远去。
“终有一天他会知道的。”临夏哼笑一声,“呵,你说到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
“只怕,会很抗拒吧,他一向不听母后的话,任何事情上,都是任性妄为的,这皇位非他所愿,当年参与夺嫡,也无非是为了母后。”
临夏想到独孤文内心抑郁的坐在那个位置上,摆着个暴躁又不敢暴躁的脸对着群臣,实在同情他。
“从你手里夺来的位置,他岂能坐的安稳。何况他那性子,我倒乐着看看到时候是怎样一副景象。你既已经愿意顺遂了太后,可曾和太后挑明了?”
“未曾。”
“为何?”临夏其实不大理解,“太后想要,你愿意给,为何不挑明了?你一日不挑明,怕是你们母子在这宫中,一日都要彼此提防,不累吗?”
“我母妃的死,尚未查明,我如今觉得,她死的蹊跷,在那之前,皇位禅让之事,我不想同她挑明。”
蹊跷?
“你难道怀疑,你母妃的死与太后有关。”
“嗯。”
临夏一怔!
“你查到了什么?”
“当年一点蛛丝马迹,尚未明确,夏夏,你说……”他略一停顿,“……如果当年我母妃是死于迫害,而此人正好是我母后,我要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简单,手刃仇人,替母报仇呗。
不过这种提议,临夏不会随便说出口的。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若到头来不过是认贼作母,谁知道要如何收场?
临夏未曾经历过,自是不知道。
“或许,只是你想多了。”
就像是德妃若是知道,自己最敬重的长辈杀了自己最亲近的宫女会崩溃一样。
只怕,若是真有那一天,独孤煜的内心也必将陷入痛苦的深渊吧。
临夏不愿意他痛苦。
他没再说话,静静看了临夏一会儿,伸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朕明日还会来,夏夏,今天时间不早了,对了,傅明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