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混账！”
圣驾内里，皇上捂着胸口发火，将眼前一众太医朝臣都给轰了出去。
门口处，沈春柏自己竖着耳朵听里面的情况，见有人稀稀疏疏地出来，忙不迭挺直腰板不动。
“国公爷，皇上有情。”
这种时候，李贵全自然少不得在皇上身边伺候。
笑呵呵地请沈春柏进去，李贵全眼睛一横周围，摇着手里的拂尘赶紧跟上。
至于他这副狗腿样会不会被外面的人记恨在心，李贵全压根不在乎，天大地大，皇上最大。
“皇上”
“爱卿”
皇上拉着自己岳父手臂，眼中还带着未擦干的泪意。
昨天晚上多亏了沈春柏救驾有功，要不是这人帮他挡了一阵儿，皇上就不是胸口被砍一刀，而是浑身上下连中数刀。
回想起那些惊险时刻，皇上更加气恼羽林卫的水深，竟然真的让心怀不轨之人给钻了空子，羽林卫的人是怎么当得差！
沈春柏：……
不一定要怪羽林卫，原本这件事就比较复杂，羽林卫也不是皇上全权打理嘛。
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肯定不能说，沈春柏照旧还是以恭维关心为主，毕竟皇上看上去有些脆弱，可能是被伤到了吧。
“爱卿，朕思来想去，这件事交给谁处理都不能安心，最后还是要靠爱卿，”他们如今才是一路人，因为都在盼着虞晟平安长大接班，不管谁背叛自己，沈家都不会。
皇上这点考量还是能想到的，顺便将羽林卫的摊子甩出去，如果沈家处理不好，那就不能怨怪自己收回兵权，更好地将权利集中在手里。
嗯，所以说皇上这种生物都没有心，心里想着和嘴上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若是真要信了皇上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春柏一脸感激涕零地从房间出来，刚要回帐篷歇歇，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扭头一看原来是李贵全，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几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在御前，本事了不得。
“哎呦，哪能当得起国公爷夸赞，不过是奴才伺候的精心，”李贵全甩着自己手上的拂尘，状似无意地提到皇上忧虑的安全问题，“还望国公爷能多多上心，昨晚一事可是吓人得很。”
别说被刺伤的皇上，就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妃嫔和宫人也被利落地清理一片。
李贵全明面上提点沈春柏严防死守，同时也是告诉他行事小心，皇上心里不痛快的地方多着呢，这种时候办事不力，可比往常严重。
沈春柏心神一凛，笑着谢过李贵全出声提醒。
哪怕没有李贵全这一遭，沈春柏此时依旧会谨慎对待，但这不是能忽略对方好意的理由。
何况李贵全对沈春柏的好心，肯定考虑到了皇后娘娘和皇子和公主，沈春柏可不信光凭自己，就能让这位御前伺候几十年的大总管另眼相待。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几句便在圣驾前分别。
沈春柏脚步沉重地回了帐篷，正好与歇息的沈长裕兄弟相见。
父子三人各自沉默，过了好半晌儿，沈春柏开口，将自己在御前所见所闻囫囵地说了出来。
沈长贺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觉得这事皇上甩给沈家真不地道。
“谁人不知羽林卫内里错综复杂，”他干了几年都没捋明白，让亲爹直接去整顿，不亚于幼儿园学习研制导弹，这个难度未免太大了些。
沈长裕冷着脸拍了拍沈长贺肩膀，“莫要胡言乱语，这是皇上对父亲看重，”怎么能将人想的那么坏（纵使真的坏也得控制住嘴）。
沈长贺：……
沈长贺一脸幽怨地看了眼亲哥，心道亲哥真能瞎说，闹不准亲哥心里骂的话比他还多呢。
沈长裕：……
沈长裕无奈地继续伸手拍了又拍，生怕这人口舌不严，再说出什么胡话。
沈春柏揪着自己不多的胡须，表示事情已经定下，还轮不到他们沈家不满意，当务之急是得商量出对策，怎么将羽林卫的烂摊子收拾出来。
沈长裕、沈长贺：……
“父亲，羽林卫的遗留问题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
沈长裕先开口定下基调，同时也是提醒亲爹别想太多，凭沈家这点能量，根本撬不动整个虞氏这座大山。
没发现皇上遇刺后只是单纯发火，处理身边小鱼小虾，而不是直接对幕后黑手斩尽杀绝吗？
是皇上不想吗？还不是因为幕后黑手太多杀不过来。
那些小鱼小虾们死再多都不会影响国家根基，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父亲，不如先解决眼下这桩事吧，”徐徐图之不适合沈家，那是宫里娘娘和未来侄儿的事。
他们先平安度过眼前这道难关，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议。
沈长裕转换脑筋，很快将眼前这件麻烦事变得简单起来。
刺杀是真的，那些脸生的羽林卫确实存在问题。
沿着这条线往下摸索，等他们回京之后再统一审问，怎么着也能揪出几个当炮灰的人吧。
沈春柏点头赞同，“先这么办，其他的事等回宫再说。”
宫里有皇后娘娘，他们还可以听从对方安排。
沈春柏相信以自家女儿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将事情安排妥当。
沈瑶：……别，这锅她背不动
‘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想着回宫，而是继续巡查。’
皇上的心到底得多大啊，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
系统：……
系统也是无语，皇上确确实实没有启程回京的意思，虽然胸口的伤有点碍眼，但看着中气十足还能骂人的模样，应该能活个五六年吧。
‘宿主，我们要怎么办？宫里是不是得趁机清一批人出去？’
羽林卫内里出事，和内务府等一些部门脱不开干系。
沈家接手这个烂摊子，因为人不在京城还会有延迟效果。
主要人员估摸会跑的七七八八，被丢出来的都是些不甚重要的小虾米，只为了平息皇上怒火，给双方一个好看的台阶下。
但是要宫里的沈瑶帮忙，不说这些大鱼能全部落网，肯定也能捕到几只。
这个买卖做了有些划算啊，起码能逼得皇上向前一步。
‘宿主，这么做同样会加剧双方之间的矛盾。’
到时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给皇上来一个痛快，自家宿主就能顺理成章上位了呀。
系统：……嗯？它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
‘皇上要真被他们逼死，同族相残总好过夫妻相残，父子不睦好听些。’
沈瑶一拍手心，觉得皇上怎么下线还真不能随意操纵，起码得将锅扣在其他人头上才行。
起身叫来候在外面的红果和绿盈，“将贤妃请来。”
宫里能与她说上话的妃嫔不少，但家里有本事肯出力（不会被刺）的只有贤妃。
没忘记宫外郑家和沈家的关系，沈瑶私下与贤妃可是心有灵犀的好朋友。
不过片刻，贤妃带人过来，善意调侃沈瑶请她过来所为何事。
沈瑶抬手指了指窗外，“宫外的事，不便多言。”
贤妃嘴角的笑意慢慢落下，“娘娘想臣妾联系郑家。”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寻常沈瑶都不会找她过来，除非自己闲不住往凤仪宫跑。
可贤妃自己很注意两个人的日常交往频率，生怕让皇上有所怀疑。
也就是最近皇上不在宫里，贤妃才有事没事的过来说说话。
如今日这般，皇后肯定是有事相求，否则不会找她。
只能说贤妃的想法没有错，沈瑶轻易不找人，找人必有事。
“贤妃聪慧，”沈瑶不吝夸奖，尽管贤妃并不需要。
“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贤妃微微垂眸，打定主意只要不难办她都答应，双方关系绑定的有些死，这可不是一句回绝就能解决的事。
沈瑶抿了抿唇，将宫外发生的事隐晦告诉贤妃，没有说的太直接，因为从事情发生再到送进宫的时间推断，她们本不该这么早知晓内情。
贤妃：……？！！！
贤妃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皇后娘娘似乎太过于信任自己，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不说宫外沈家与郑家的关系，单是宫内你我二人，瞒你有些难，”怪浪费脑细胞的。
沈瑶从不在这些事上做无用功，想必以贤妃的聪慧会理解自己。
贤妃：……
贤妃确实理解，哪怕一开始不理解，但等到沈瑶将话说完也能理解。
就是找宫外的郑家办事，借着郑家的手先把露出来的人摁住，等皇上回京，再将人抓起来。
嗯，听娘娘的意思，负责调查这件事的大概率还是沈家。
皇上可以啊，专门挑自己人坑。
从凤仪宫离开，贤妃没有心情闲逛，而是写了封信让婢女替她送出宫，郑家有传送渠道，不担心被人截胡。
‘可这种事宿主不是也能做？’没必要非得让贤妃插手。
写封信而已嘛。
‘让郑家参与，能更好维系住双方之间的关系，’她写信是很轻松，但沈家人不在京城，越过贤妃联系郑家不是不行，却会给人一种关系混乱的意思。
沈瑶自己又不是无人可用，不能给人留下太多把柄。
‘再想想皇上回宫之后的事，’想必有段时间不会出宫。
…………
贤妃的信出现在郑大学士书桌前，作为未能陪同皇上巡查的官员之一，郑大学士平日很是忙碌。
见宫里的女儿急匆匆给他送信，郑大学士联想到近日来的朝堂，不过片刻就让人行动起来。
他肯定是无权对内务府出手，但可以私下记录。
到时直接呈上证据，任那些人辩驳也不能改变什么。
因为这样一场刺杀，宫里宫外同时忙碌起来。
只不过比起宫外的紧张，还在京城附近的圣驾气氛缓和，完全不似之前紧绷。
虞晟和虞曦总算见到了亲爹，两个崽儿激动的眼泪汪汪，皇上见状好不容易升起一点愧疚心。
迟来的亲情让三个人忘却了先前发生的恐怖，也带累了车队中的其他人。
沈春柏父子三人痛并快乐着，毕竟没有了碍眼的低位妃嫔，得到好处的是与自家有血缘关系的两个皇子公主，炖好的肉都烂在锅里，挺不错。
“可是累啊！”
沈长贺穿着盔甲弯腰驼背，黑眼圈能落到地上。
沈长裕：……
沈长裕让沈长贺打起精神，“等回了京城有你歇息的时候。”
眼下，守好车队，护卫好圣驾，照顾好两个皇子公主！
沈长贺：……
沈长贺撇嘴，他是真佩服自家亲爹和亲哥两人，好似没有一点累的情绪，天天变着法的往外跑，他比不过。
耸搭眉眼，有气无力地转身离开，沈长贺认命地埋头苦干。
心里用着回京就能好的借口，直到车队回京，沈长贺都没有真正歇息喘一口气。
沈长贺：……大哥骗我
“夫君，大哥是为了你好，”眼看升官有望，年纪轻轻歇什么歇。
程氏私下吐槽沈长贺就是太爱享受，这种忙碌，可是其他人盼都盼不来的。
沈长贺拧眉，“你知道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程氏轻笑，表示自己知道的太多，亲爹程将军这次没有跟随，但在羽林卫中也有不少旧识。
皇上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抓人下大狱审问，肯定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羽林卫随行这么多人，就算下了封口指令也瞒不住，该知道的都知道差不多，程氏不管在家还是出嫁都很得宠，知晓内幕不是很合理。
“夫君，想想青儿，”正该是奋斗的年纪怎么歇的住呢。
沈长贺：……
沈长贺被程氏叨叨的有些头疼，不过程氏效果显着，沈长贺真没歇着，到处忙活到处跑，偶尔羽林卫还要他帮忙稳定局势，瞧着比沈春柏和沈长裕都忙。
忙有忙点的好处，因为最后捞到手的东西真材实料。
当这件事落下帷幕，皇上借着由头（实则沈瑶推动，郑家出手，沈家动手）斩落一批动手的大鱼小虾，沈长贺也从待了数年的羽林卫升了官，手底下人数翻倍，也算是明面上替沈家增添了新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