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身光鲜，站在污糟的地面
却偏偏云淡风轻的说出了洛川做梦都想听到的话
小孩儿仰头望着，黝黑的瞳孔里渐渐浸染了恨意与狠戾
“我想自己报仇！”
“哪怕背上骂名？”冷彻秋紧盯他的眼睛
少年的声音干涩，可字字句句却如同杜鹃啼血
“不怕！我娘被他打死，我姐被他卖了。
他娶了新媳妇，打我，骂我，把我当牲畜使唤
我生病了他想卖了我，我想杀了他，然后自杀！”
许是因为冲击太大，导致小孩儿的言语有些混乱
可他想表达的，却已经再清楚不过。
随着洛川的话音落下，躺在地上瞳孔飘散的男人终于缓过了神。
“狗杂种，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想杀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男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头，狠毒的目光在洛川和冷彻秋身上游移。
“你这个丑女人.....臭.....”
不等他骂完，冷彻秋懒就抬手扯下自家弟弟的鞋乎在了他的脸上。
将他打的脸皮生疼，鼻血潺潺....
“几位兄弟，这儿有五十两的银票，折了他一只手一条腿
除了给他二十两瞧病养身子的钱，剩下都是你们的。”
冷彻秋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蠢蠢欲动的洛川，看了一眼宋牙人。
宋牙人也没犹豫
朝着方才就已经聚集在他身后的人们挥了挥手。
就连一旁的小刘都有些蠢蠢欲动，也被宋牙人挥挥手打发走了。
一群大男人笑嘻嘻的朝着冷彻秋点头哈腰
“姑娘歇着就好，这等粗活我们来
小孩儿虽小，也不能让他背上这等名声，姑娘良善....”
冷彻秋笑了笑，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快些
这群人就忙不迭的堵了那人的嘴拖走了。
洛川抱着怀里的小包裹，眼里一片茫然。
冷彻秋垂眸看他，眼里情绪清晰可见
“瞧见了吗？根本就不需要你拿命去换！
我只要他一条胳膊一条腿，他以后的日子都不会过的舒坦！
更不会脏了我的手，也不会叫你背上杀害自己父亲的恶名。”
洛川仰起头“那你会买下我吗？”
冷彻秋无视宋牙人和周围一群人的目光，耐心的蹲下身，目光与少年平行
“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洛川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随之又暗淡下来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但我生病了，大家都说我活不久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冷彻秋目光柔和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不忘将自家弟弟露出的脚好好护在怀里。
“没事儿，我会治病，你愿意跟着我回去就成。”
宋牙人闻声不用吩咐
转身拿了那张卖身契走到那被堵着嘴却几近晕厥的男人身边
攥着他的手沾着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水在那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等宋牙人再回来，楚卿又挑好了几个人
“这一家的，我都要.....还有这个，这两个.....我也要....”
饶是宋牙人之前情绪复杂，此时也不禁被送上门来的银钱欢喜的笑开了颜
“好的，姑娘....”
他麻利的找齐了卖身契不说，还亲自赶着马车拉上了那群被冷彻秋签下卖身契的人
冷彻秋没坐进车厢，反而坐在了车辕上
“先去一趟洒金街的金家衣铺吧。”
宋牙人笑了笑，又往车辕的角落避了避
“姑娘坐好....”
不同于冷彻秋的从容洒脱，车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的很
唯有洛川窝在门边，听着冷彻秋与冷彻寒的说话声。
....................
喧闹的街道好似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五个大人两个小孩儿扯着身上的新衣，眼中有恍惚，也有泪水。
冷彻秋还在那儿跟伙计挑着布匹鞋底与棉被，东西多的足足塞了半个马车
这豪爽的样子看的宋牙人都抹了抹汗。
等到一行人再坐上马车的时候，宋牙人终于耐不住好奇主动搭话
“上一次见姑娘还不足半月时光，再见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冷彻秋手中拿着一根从衣铺顺出来的线跟自家弟弟翻花绳，但这却不妨碍她跟宋牙人说话
“不过是靠运气罢了。”
这话宋牙人也就是听听，但也识趣的不再开口了。
他不说了，冷彻秋反倒主动开了口
“宋牙人院儿里的那些兄弟可多？”
但这话里的内容却叫宋牙人惊讶。
但他是个生意至上的人，因此倒也没含糊
“姑娘知道，我们这行，帮扶的兄弟不能少。”
“那正好，我有个事儿想拜托宋大哥你。”
宋牙人年岁不算大，不过二十九，还不到而立
但听了冷彻秋这声冷大哥却只觉头皮发紧
“我这年纪，都该与你父辈差不多了，不过姑娘即是看的起，那就吩咐。”
“此事不急，先带洛川看完大夫，回了家我再说与宋大哥听。”
.......................
折腾了半晌，再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已是落日黄昏
几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后就局促的站在一旁，等着冷彻秋吩咐。
冷彻秋则给自家弟弟换了新鞋
又安排买来的那其中一家人的女人带两个孩子去洗澡。
余下的两兄弟，还有一家人中的男人见到冷彻秋这番安排紧绷的神情都缓和了不少。
“这一进院子的偏房就供你们用，各自分配，我不管。
买来的东西搬下来自己分配好，自己烧水梳洗，之后我会再找你们。”
说完冷彻秋看向了宋牙人
“宋大哥，我这榕树下的摇椅有几分惬意，请稍待，我泡茶予你喝....”
“姑娘请便......”
宋牙人说完目送冷彻秋远去，试探着将屁股落在了摇椅上。
在踉跄了一下坐稳后，脸上不禁多了点笑意。
又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量起这个前些日子从自己手里出去的院子
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这个二进的院子从前顶多有点文雅气儿，如今却又多了几分别致与雍容
从屋瓦墙角这种小细节都能看出如今院子主人的用心。
单看上面的金家印记就知道，这细致活儿做出来的价钱必定不会低。
宋牙人情不自禁的敲打起扶手，开始在脑中猜想，这个姑娘，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方才那个上下嘴皮一碰就要了旁人一只胳膊一条腿的人
在上一次见面，可是衣衫褴褛狼狈的很呢
“宋大哥，请喝茶.....”
落日十分，冷彻秋背光而来，面上神情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