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见南边的正蓝旗,最后是西边的正红旗,他们都在逃离开原,朝着赫图阿拉的方向跑去。
“一群废物!被南蛮子打成这样!”
费扬武骂了一句,焦虑的目光无意间扫向城内,浓烟滚滚,一股红色的浪潮朝着北门滚滚而来,沿途不断有红色的鸳鸯战袄加入,势不可挡的席卷了整个开原城。
“南蛮子都上来了!怕是有上万人马。”
他在心里打了个寒蝉,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哆哆嗦嗦的从望杆上爬下来,没有停歇,便立即快步跑到阿敏身前。
“哥,快走吧!南蛮子都上来了。”
此时的阿敏此刻正在死死盯着对岸的明军,这只明军在数倍于己的镶蓝旗勇士围攻下,伤亡不断增加,终于开始崩溃了。
他听见费扬武说的话,怒道:
“走什么!那些南蛮子快被勇士们杀光了!,我要冲进开原城,抓住申用嘉,带回赫图阿拉,凌迟处死。”
费扬武望着眼前发疯的阿敏,望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兄弟,实在忍不了了,于是抡起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
“哥!快走吧!他们都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敏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这么对自己,暴怒之下抽出顺刀,正要砍他的弟弟,突然愣住了。
“谁走了?”
费扬武也不管此时大哥手上的重刀,用手抓住阿敏的锁子甲,来回摇晃,大声说道:
“代善、黄台吉、莽古尔泰,这三个家伙都把兵撤走了,城中的那些尼堪都围过来了,申用嘉跟他们说,要彻底消灭镶蓝旗。”
镶蓝旗旗主阿敏,瞬间瘫软在地。
说实话,总感觉后金集团和明集团的斗争就像一场比烂大赛,只不过明朝更烂,被不那么烂的后金集团取代了。
国家都要没了,还在搞内部斗争,在之前是不敢想的,但自从看了南明那些事,还是不得不感叹:
“奇葩真是无处不在啊!”
狼烟四起的开原城内,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口,把守着十几名长枪兵。
他们全身披甲,手持一丈七尺长枪,腰中还悬挂着折叠的短弩,默默守卫在巷口。
城中发生的惨烈战斗似乎和这里无关,期间还路过不少抢劫的溃兵乱兵,被这队战兵身上散发的杀气震慑,远远绕开了他们。
他们守护的是前任辽东经略杨稿。
此时的杨稿正在用三尺白绫准备自杀,却看到一个人冲了进来,进来就坐在地上。
此时的杨稿也被整恼了,怒道;
“你这个家伙,不去前面杀敌,怎么回来了?”
随后跟在他身后的进来的则是查少峰,一脸横肉的查少峰看着准备自杀的杨稿,也是一脸无语,随后正了正衣冠,单膝下跪说道:
“杨老爷!下来吧!鞑子退了!”
几名杨稿的家丁听到这里,赶忙过来,把站在椅子上的杨稿接下来,查少峰就在一旁看着。
眼看着杨稿下来了,查少峰说道:
“老爷!申侍郎杀退了鞑子,咱们的兵也损伤惨重,城里乱糟糟的,希望大人保重啊!”
杨稿听到这里,相当兴奋,先是笑,然后是哭,然后在二者之间来回交换,然后昏死过去。
杨经略不用死了,毕竟他结交的这个盟友真的很靠谱。
不过可惜的是,总兵马林也死了。
驻守开原的三位总兵,刘綎、贺世贤、以及马林全部战死。
刘綎的家产和孩子全部都留在了南昌老家,他们的孩子会接过的他们父亲给他们留下的遗产和荫职。
贺世贤也给他儿子留下了不少的遗产,至少让他们安稳渡过此生是不成问题了。
可是总兵马林就显得很凄惨了。
马林没有女儿,也没有女婿,他的几个儿子也接连死在了女真的屠杀下。
中年丧子,一败再败,自从经历了萨尔浒一战后,马林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申用嘉的出现,让这个军头重新燃烧起了对战斗的渴望。
半个时辰前,马林亲自目睹了东门失陷,贺世贤战死,辽兵溃败,刘綎过来勉强稳住战阵,然后刘綎力战而死,辽镇再次崩溃,那是马林已经顾不上什么了,虽然年迈,依然披挂上阵。
如果明军完了,开原也丢了,那么他即便继续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正白旗的巴牙刺先斩杀贺世贤,随后斩杀刘綎,明军军心涣散,开始崩溃,其余各门也在苦战,不能前来支援,率领自己的家丁赶过去支援,他们刚到东门大街后,便被一群后军士兵围住了。
马林虽然平时不怎么正经,还经常说自己是儒将,平时习惯舞文弄墨,疏于战阵,武力也不如刘綎和贺世贤,但是在这最后关头,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家丁挡在了巴牙刺面前。
马林立于东门大街上,用一把大弓挡住了数十名真夷甲兵的冲击,连续射杀多名真夷甲兵后,力战而亡,所率家丁,皆力战而亡。
在马总兵战死后,一名亲兵为了保护总兵的尸首完好,用身体替马总兵挡下了所有的箭矢,箭矢大约有五十多支。
哎!将军难免阵前死。
在明军打扫战场的时候,查少峰才发现总兵大人的尸体,才赶忙去通知申用嘉。
等申用嘉赶到的时候,马总兵附近已经围了不少明军士兵,这些人都低着头,皆不语。
想想当初被辽镇包围的时候,还是马总兵出来给自己撑场子,才让丁碧那些家伙吃瘪。
“马总兵啊!晚辈来晚了……”
申用嘉跪倒在地,对着地上的尸体跪拜了三下,常常叹气,其余的明军士兵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申用嘉从北门战场回来,那里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他在马林身边站了很久,回忆自己被辽镇堵在开原被马总兵出手相助的场景。
如果当初马林不收留自己,估计自己还是要去大西南和土匪打交道。
马林的为人不是特别好,此人不爱打仗,喝兵血,吃空饷,还喜欢用热脸舔文官的冷屁股,却一直不在乎这些人压根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