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悦算好了李太医当值的那日,便称自己身子有些不适,让玲珑去请太医。
李太医来时,腿脚已经有些酸软,正欲颤颤巍巍行礼,便被瑾悦阻止道:“李太医已经年迈,就不必多礼了。”
李太医微微一愣,却还是躬身行礼:“臣老了,一路走过来竟有些吃不消。失仪之处贵妃娘娘不怪罪已是大恩,该有的礼数更不能少。”
言罢,他望向瑾悦道:“不知娘娘哪里不适?”
瑾悦闻言微微蹙着眉:“本宫就觉得胸口有些不适,似是喘不过气过来。不过现在又好一些了。”
李太医放下药箱:“臣先替娘娘把脉。”
瑾悦将手伸出。
李太医把完脉之后,看了一下四周紧闭的窗户,方才起身道:“贵妃娘娘脉象平稳,身子无恙。方才胸闷气短想必是近日气候的原因,加上娘娘殿中窗户都关着,空气不流通所致。”
瑾悦恍然大悟,连忙吩咐宫人将窗户打开一些。
“原来是因为这个,如今夜色已深,倒是让李太医辛苦跑一趟了。”
李太医忙道:“不敢不敢!这是臣的职责,谈不上辛苦二字。”
瑾悦理了理袖口上珍珠碎粒,含笑道:“本宫前些日子整理后宫满岁出宫的宫女,这才发现李太医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宫养老了,恭喜李太医了。”
李太医闻得此事,眉目间亦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在宫中也待了几十年了,如今也应该出宫颐养天年了。
他家中的那个孙女,可日日盼着自己回去呢。
于是他笑容满面的道:“多谢娘娘。”
瑾悦点点头,“李太医在宫中待了几十年了,劳苦功高。本宫会找机会向皇上进言,除了应得的份例以外,格外再给你一笔丰厚的赏赐。”
没有人不爱财得,而一生为了财而久居宫闱的李太医更是如此。
他当即激动得跪在地上:“臣谢贵妃娘娘大恩。”
瑾悦看着李太医离去的背影,嘴角漾起一抹幽绝的笑意。
李太医在宫中待了几十年,能够居院史之位也并非是个简单的人物。
如何生存,孰轻孰重自然很是清楚。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月就可出宫养老了,应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的。
正如瑾悦所料,第二日李太医前去凤仪宫请安时,触及到皇后脉搏之时,心中就咯噔一跳,目光惊慌的颤动着。
皇后身子虚弱这是太医院众所周知的,甚至他们曾聊过,若是皇后娘娘不顾自己身子对子嗣一事再急于求成,恐怕身子就彻底废了。
可……可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皇后娘娘身子亏损竟如此严重。
倘若皇后娘娘从此宽心休养,精心调理,虽能再活个十年二十年,可从此也会被病魔缠身,一日比一日虚弱,身子一年比一年亏损严重。
倘若是长此这般郁郁寡欢,恐怕……不到一两年就会倒下……
“本宫觉得这几日头也不怎么疼了,睡得也好一些了。”
“是否本宫身子已经逐渐恢复了?”
皇后丝毫不知自己身子情况,眉眼如苏。
李太医心惊肉跳的斟酌之下,故作镇定的道:“娘娘失眠头痛之症虽已有所缓和,不过娘娘您身子一直很是虚弱,切勿急于求成。补药虽是药,可是药三分毒,您单靠药物还是不行。娘娘得保持心情愉悦,慢慢调理身子。”
皇后微微蹙眉:“李太医的意思是那些补品都没效果,本宫身子还是虚弱的厉害么?”
李太医不敢直视皇后的目光,颔首道:“娘娘几年前因为小产本就有些伤了身子,加上生嫡公主时气血双亏,落下了病根。调理起来并不容易,也不能急。最好的调理方法并非药物,而是饮食调理,保持心情愉悦,睡眠充足。”
他已是仁至义尽了,倘若将真相告知皇后,整日郁郁不乐之下,恐怕皇后这身子才是彻底撑不住,随时都能倒下了。
皇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怀瑶儿时,她便是急于求成之下怀上的,后面瑶儿之死让自己痛不欲生,整日活在悔恨中,那一事又伤了些身子。
她扶额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李太医心头松了一口气:“那……臣先告退了。”
景颐宫,许淑妃听着绿容的禀告,神色一凝:“李太医出来时表情如何?还有凤仪宫内可有什么大动静?”
绿容微微摇头:“李太医看不出任何异常,奴婢见宫女送李太医出来时面色也很是平静。”
许淑妃踱步沉思片刻,手中绞着绢子,喃呢道:“怎么会……”
“按理说,会有动静了啊……”
她明眸流转,半晌方才知晓了问题出在哪里。
一定是药量不够重,每次她给皇后按摩都只取了一点点。
对!定是这样。
为了不让皇后疑心,许淑妃心中有了主意,往后便每隔一两日前往皇后宫中按摩。
她想,这样循序渐进的病症,才不会惹人怀疑。
否则皇后那个老东西心思那般深沉,迟早都得怀疑到自己头上。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小雨,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日光。瑾悦便让乳母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温暖的阳光穿过桂花树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金黄色的花在绿叶之间好似缀着碎金,耀眼而夺目。
瑾悦站在桂花树下,看着两个孩子迎着日光灿烂的笑容,自己也跟着嘴角往上扬起。
昕儿特别活泼好动,最是喜欢看御花园中的花花草草,瞧着一朵朵姹紫嫣红的花眼睛都发亮了,一动不动。
秋月看着两个孩子含笑道:“奴婢听闻每到春日或者这个时候,大皇子便只能待在宫中,不得外出。”
瑾悦看着满地金灿灿的桂花道:“听闻永宁宫以及附近都不曾有一朵花,大皇子出生便是过敏和哮喘体质。想来将他养到这么大,谢昭仪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身为母亲,皆不容易。谢昭仪为了大皇子左右逢迎,从不得罪任何人,是母亲对孩子的爱。而娘娘您如今所做的一切如何不是为了孩子?”秋月笑盈盈的说着。
瑾悦目光望向两个手舞足蹈的孩子,眉目逐渐温柔:“本宫只盼望他们能够平安长大。”
不必再如自己那般,前程、性命只能把握在旁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