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箫屈膝跪了下来,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殿下,我说过,我今生必将誓死追随殿下,永不背弃,决不是玩笑话。”
“那好,我现在命令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宇文颉俯视着他,注视着他,他却始终保持沉默,不肯说下去。
他的脸色一变,抬手扬起自己的佩剑,置于他肩上(剑在鞘中)。
他说:“你应该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
皇甫箫丝毫未动,也未抬头看他,目光看向前方未知的一点。
静默着。
几秒钟后。
宇文颉的手一松,剑掉落在地上。他并不去捡,而是越过他径直走开,留下他在原地,纹丝不动,安静地令人动容。
夜间。
木谨言在半睡半醒之际,听到铁器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让人极不舒服,把她完全惊醒了。
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她想,是自己的错觉,她想要继续休息了。
然而,一个人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出现在她的面前。
紧接着,宇文勖的声音从窗户上边传来。
“我们快走。”他说。
不待她反应过来,这个他的近侍就不由分说地把她背了出去。
“其实你……”
她说着,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既然没有对他以诚相对,那么他的这种以诚相对,就让她感到愧疚。
“别多说,我们快走。”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时的他,与她所认识的不同。
“这样不行,你没办法救出我的。”她突然停下来,对他说。
“姐姐。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他回过头。
他眼睛中的镇定,从容,还有那隐隐约约的狠厉,这些都让她觉得有些恍然,如此的不真实。
这夜,如往日一般的黑。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已经有人在这里准备着,帮她换上了一身侍女的衣服,蒙上一层面纱。
这一切的准备,一切的计划,都让她不相信,这是他能做的出的。
“你怎么?”
“怎么了?”他问。
“与平时不一样了呢。”
他笑了,他的笑容很是纯粹,很是明媚,在黑夜之中,他的笑,让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丝毫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
“那是你之前,不够了解我呀。”
她有些难为情。
她有些不敢再去看他,她知道,今日的他已不同于往日的他,尽管她还没有找出,这不同是什么?
她就跟在他后面,低着头,匆匆的走在这座深宫中。
虽然月亮是那般的圆,虽然这风儿也很轻柔。但她明白,这里不属于她。这里的人,也不属于他。
皇兄,只是她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只是她在人生中漫漫长路上的一种精神寄托。
精神有可能会被击垮,可是击垮了后,她想她也有能力,有勇气,去重塑。
那么,一切的恩恩怨怨。她家族的冤情,她还愿意纠缠吗?她能放下吗?
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只是,她只有活下去,这一切的一切才能有一个了结。
才能有希望。
然而,走到半路,突然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宫女。
她说:“皇上突发疾病,希望能见到太子,殿下快跟我走。”
皇甫箫没有准备地就被她拉走了,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们一众侍女也都跟着他后面走,只有她停了下来。
那个领头的宫女奇怪地瞟了她一眼:“都这会儿了,你还敢偷懒?现在大殿服侍的人忙不过来,你跟我过去干活。”
“我不……”
“快走。”这个宫女急冲冲地扯过她的衣服。
到了大殿上,果然一堆一堆的人,宫女,太医,后妃,大臣,都在乱作一团。
宇文勖进了里间,木谨言看到场面的混乱,那个宫女也忙她自己的事了,没有人关注她。
她想趁机跑掉。
然而,这时,她就又看到了宇文颉。他带着变幻莫测的神情,快步走进来。
她立刻低下头,把头埋得很深,她看见她自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喉咙有些发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了,她才敢把头抬起来,忽然这头巨石般沉重,她摇晃着头部,许是生病了?
好歹,他没有看到她,否则,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怕她伪装那么久的坚强会被他逼得溃不成军。
这时,她瞥见往里进的一个妃子,她本来是不经意地看她一眼,就是这一眼,她感觉很奇怪。
她周身的气质与相貌,都与慕容沁雪有三分相像。
如果仅仅是有三分相像便罢,可是,接下来,她的一个举动,凝眸深思,咬着自己的嘴唇,这神态与慕容沁雪别无二致。
这是慕容沁雪紧张时惯用的表情,她十分熟悉。
同时,慕容沁雪夏季这个时节总会发疹子,她每次都用合欢树的雌蕊炼制而成的粉末涂抹便可消退,这种粉末是她在江南老家带过来的,有一种特有的芳香。
现在,这香气虽不浓郁,但她可以清楚地闻到。
就在她要跨进门的间隙,她伸出手拦住了她。
“放肆,你……”
慕容沁雪还未说完,看清楚她后,脸色忽变,拉着她到了外面。
“你是怎么回事?”
“别说我。”木谨言制止了她,“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个妹妹还是不要打听了吧,你知道的多了对你无益。”
木谨言发觉她竟然也变得与往日不同了,她忽然有些恍神,难道说这座宫殿,已经快要动荡不安了?这片天,要变了?
“姐姐,我不打听你做什么,只是,我知道你做的事很危险,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这些事,不适合你去做。”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然知道。”慕容沁雪怎么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呢,她只想她快点离开这里,不要打乱她的计划。
“可是……”
“别可是了,你快走。”她说着推开她,很用力,她匆匆跑了进去,不回头去看她。
木谨言没有看出来她脸上的厌烦,只是她这一推,她没有站稳,就要摔倒。
一双手扶住了她,她抬头去看,却是宇文颉。
她一阵惊慌,说了一声谢谢,便想逃走。
“你真的以为我认不出你吗?”
宇文颉攥着她的手,把她拉近,贴紧他的身体,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他的声音还如往日一样,只是,却添了几分沉稳,他的手愈发用力,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你放开我。”
她紧盯着他,声音很轻,也很锋利。
他的双眸带着深沉,藏着戾气,他的动作也不再轻柔。
“如果我说不行呢?”
“那我就与你为敌。”
“你真的以为你能战胜我?别忘了,你的全部武功都是我教授的。”他带着狂妄的轻笑。
如果不提往事便罢,可他非提了往事,这让她先是怀念,后是悲哀。他那么轻松就谈及往事,他不以为然,他没有觉得物是人非,也没有觉得不堪回首。
可她,却是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真真切切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