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谨言没有想到什么父母之过,不及子女这些道理。她现在听了任之琳的这么一番描述,想起裴姨爱而不得,被人欺辱背叛的一生,十分痛心。她把对裴姨未婚夫那个负心男人的憎恶转移到了任之琳身上,一下子对他全然没有了好感。
任之琳知道她也认识裴暄,自认为他们之间也算是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算是熟人了。他有了这样的心态后,有些沾沾自喜,也没有一开始那样局促不安了。
他这边在坐着,已经把话说完的他等待着她的回答或是指使。
木谨言当然愤怒,她实在是在心里为裴姨抱不平,一心只想亲自去弄死这个负心的男人。她觉得这样冷心冷意的一个人根本就不能够还活得坦然自若的,当裴姨自尽时,他就应该羞愧难当也拿刀抹了脖子。她这些愤怒非同寻常,又无奈于无法亲自去教训这个男的,所以她现在憋着一股气。
“娘娘。”任之琳看她良久都不吭声,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开口。
“嗯?”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情绪平复一些,现在看到任之琳,那体内的火气再次迸发,一发不可收拾。
“还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她现在根本无法给他好脸色看。
“啊?”任之琳立刻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完全不知道他又是那里使她生气了。他抓起药箱,低着头,一溜小跑。
“回来。”她缓缓站了起来,然后看了看这个一脸稚气的少年,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实际上,她就是想让他害怕,想让他受点苦,或许这样能够让自己心里平衡些。
地板上还有那被他的鞋子染脏的污渍,她看着地面。任之琳能够揣测到她的意思,立即跪了下来,肩膀也一抖一抖的,他说:“对不起,娘娘,我去打扫。”
“你打扫了当然好,我也省事了。”她摸了一下桌面,叹息了一下,幽幽地说:“但是这桌子上怎么也有这么多灰尘,难不成……”
“是臣带来的,臣来收拾。”任之琳果然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那么这外面的花枝,经过这一场雨,恐怕已经不成样子了吧。”
“臣的错,臣去修剪。”
“那好啊,既然你这么勤快,就把我的宫殿从里到外,前前后后都打扫一番吧。”
她瞥了任之琳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羞恼的情绪,他伏在地上,竟然是毕恭毕敬的。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干呢?”
“能帮娘娘做一点事情,是臣的荣幸,臣求之不得。”任之琳说出来这样谄媚的话来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好,我去休息,你,好好干。”她屈身下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走出去,她就发现这雨虽停了,但是刺骨的寒风还是让人招架不住。那些绿植承受不住强劲的风力,用叶片包裹着脑袋,看起来怯弱不胜。落红阵阵,残花七零八落堆在根部,在述说着她们的委屈。如果不是这艳艳的红色在点缀,这萧条的凄清之感恐怕会让人无尽悲凉。云层里晕出几抹光晕,仿佛七彩祥云下的绚烂,但是这绚烂之色完全不能遮盖刚才的暴雨如注。
光线有些晃眼,站在这里片刻,可以感觉到头昏目眩,好像经过这一场雨露,天空中少了几许杂陈的雾霾,更加通透了。所以苍穹之光投射下来,那些绿植和花木又再次蔫头耷脑的垂下头来。似乎经过了一场风霜雨雪,再光艳之景它们也都没有精力去沐浴了。
任之琳是冒着雨跑过来给妹殊诊病的,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浑身冰冷,她还故意让他留在晟政殿做苦力,令他无法回去换一身干衣服。
妹殊很快也就醒过来了,她娇弱的样貌让每个人见了都心生怜悯,于是她问:“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也会这样昏倒吗?”
她用手撑着头,恹恹的模样,轻声细语地说:“娘娘费心了。我在家里也没有这些毛病,只是身子一直不大好罢了。那时父亲用灵芝粉给我调养过,终究我这身体也就这样罢了,不碍事的。”
妹殊提及父亲,还是有一些不忍之辞色,所以她现在的眼睛有些湿润,衬着她那张白皙如玉的脸,无限风情,惹人怜惜。但是妹殊最惹人眼红的是她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如墨如瀑,撩人心弦。
她现在看妹殊这种姿态,总觉得她内心深处有很多忧伤。或许美人就是这样怯弱不堪方显美艳绝伦,就像妹殊。她在此时再想及妹殊在朝堂上与父亲决裂之英资,她忽然觉得这件事暗中有人指控。
或许妹殊真的是一个藐视权贵追求正义敢于牺牲的奇女子,但是她不像是一个可以为了正义弄得自己家破人亡,无处可以栖身的人。换句话来说,很少有人可以这么无私和果敢。
她看着妹殊,试探着想知道她的态度,她说:“你觉得陛下怎么样?就是说他这个人,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呢?”
实际上,她绝对不是一个无私到可以为他找来一个又一个的美貌女子的贤德皇后。她这样做,大概不光是怜惜妹殊,她想着的是自己反正也就要死了,宇文颉还能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她现在多为他着想一点,还能落得一个好的名声,将来宇文颉忆起她,也不至于是满心不喜的。
妹殊竟然咳嗽了一下,欲说还休,好一会儿,她才说:“陛下当然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但是这要看他有没有上心。就比如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人,其他的所有人自然都入不了他的眼。”
很自然,她认为妹殊说的就是赵云棠,她在心里还是暗暗难受了一通。桌子上的白玉瓷碟晃动了一下,立即把她的心境都暴露了出来,她把手收回来,脑子有些零乱。
她知道,她又不是不知道,妹殊偏偏要提出来这一点。她也就不想再和妹殊闲谈下去了,妹殊也能看出来,自己请辞了。
送妹殊出去的途中经过任之琳正在打扫的侧殿,他趴在地上擦拭桌子底里面的灰尘,这副模样看着实在滑稽。这冷气袭人的天,他竟然忙活出了满脸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