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掀开帷幔,而是坐在了床边,他浑身的气场带给她满溢的紧张感。想起了那些年,她虽然面对他也会有这种感觉,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种难以琢磨的不安。她害怕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害怕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话,她不敢接受,不敢面对。
他轻声地说,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妹妹,你真的病了吗?”她的眼睛闭着,所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向她,他的声音是少有的轻柔,甚至还带了一些关切。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不说话,装作熟睡了,又听他说:“妹妹,你睡着了吗?你还好吗?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他的语调有些沙哑,干涩的嗓音。她的心里空荡荡的,明明心里有东西一直在流淌,如热血一般流淌,但是她却触碰不到。就仿佛此时此刻,她很希望宇文颉立刻离开,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要再在她跟前说话了。她不知道她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妹妹,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他把手伸进来,甚至握上她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他已经掀开了帐幔,并且他带着凉意的手颤了颤。
一时间,她的呼吸好像凝滞了,想摆脱他的手,想从床上跳下来,想跑出去,想远离他。他的手很有力,从他手上传到她身上的是宇文颉的冷漠,慢慢的冷漠,她感觉到了他忽变的心情。
他很久很久都不说话,还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她好像感觉到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也好像没有。只是知道此刻的空气的温度降低了几分,外面响起了一声惊雷,她差点全身颤抖起来。
“你们出去。”宇文颉突然说,声音很低,但也足够带给他们极强的震慑力。
“是。”两个人如释重负一样即刻溜着,才刚刚跑到门前,就又被宇文颉制止住。
“回来。”他松开她的手腕,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声音清冷地说:“你们这些太医是怎么回事?娘娘躺在这里这么久,还昏迷着,你们竟然只在这里看着,不及时给娘娘诊病。看来留着你们也没有什么用,只是白养闲人罢了,还不如把你们赶出宫去。”他不容置疑地说着,两个太医一直想辩解什么,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就只能立刻闭嘴了,只是低着头。
“就这样,出去吧。”宇文颉这样说着,不去看他们,面向着帷幔,把手背在后面,凌然的站姿。
等到两个太医离开,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宇文颉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复杂的神情,盯着微微晃动的帐幔,轻轻地说:“他们都走了,皇后还不起来吗?不用再装了。”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宇文颉,但是被他这样拆穿,她还是有些难堪。她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平复好心情,宇文颉就一把扯开了帷幔,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立刻睁开眼睛,身体已经被他从床上扯起来,靠近他的胸膛。他的眼睛是深沉,这样盯着她瞧,让她的心潮起伏着,不知所措。
宇文颉紧握着她的手,使她的身体贴紧他,他的目光从上方传来,让她不安,让她想要逃避。她感受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忽然就带着一抹笑,娇俏地看着他的眼睛,睫毛上带着冰霜。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今天能挽回一局,不至于输得很惨。
宇文颉的眉毛调动了一下,也抽了一下嘴角,似乎也带有一种戏谑的心理。他轻轻开口,呼出的气流甚至扑在她的脸上,他说:“妹妹竟然学会了装病,是为了让我过来陪你吗?想不到妹妹现在也开始工于心计,我觉得很新奇。”
她听着他说话,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心脏发生什么故障。她笑了一声,挑动嘴角,然后抬脚翻身,直坐到他的腿上,深蓝色的衣裙垂在地上。她抬手想要触摸到他的脸上,停在了他的鼻尖上不动了,因为她的手指一直在不停痉挛着。
“怎么不继续了?妹妹,我现在的心情很好。”宇文颉轻笑着,握上她的这只手,把她的两只手都扣在背后,面对着她倔强的脸。
她现在躺在他的怀里,而他带着挑逗的笑,把脸慢慢凑过来,她闻到一股好闻的木檀香味。
多少个夜晚,多少个寂寞的时刻,她都希望他能过来,她希望他能说一些自己能开心的话。她希望看到他冲她温润的笑,希望他留在这里用餐,希望他说“妹妹,我好想你;妹妹,我们试着好好相处吧;妹妹,我带来了你爱吃的小甜饼;妹妹,我带来了琴,弹奏给你听,如何?妹妹,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忘记那些事情,重新接受我;妹妹,我想要一个小皇子,我不会让那些女人母凭子贵的;妹妹……”
她只觉得凄凉,只觉得绝望,只觉得无力,莫大的无力感。她的睫毛几乎就要湿润,甚至她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日渐悲凉的心情。
宇文颉的手慢慢松下来,她在他的怀里滑下来,感受到了地上冰冷的触感。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咬着牙,喉咙里很堵,有些哽咽。她的头嗡嗡地响,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血液的流动快了几分。
宇文颉没有动,还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她看着他,似乎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宇文颉,她有些茫然,仿佛脑子里有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开口道:“陛下……”她忽然觉得叫出这个名字都是难的,费了她好大力气。她说:“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来看看我还活着没有吗?”
她观察着宇文颉的表情,想着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把这些事情说清她不可能死得干脆,会带有很多遗憾。她问:“皇兄,你为何砍掉了我们的树,你真的舍得吗?你没有丝毫留恋吗?你还把那些红色的布帛交给了贵妃,你对我……就这么绝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