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别说这种话。”庄思楠很不愿听到这种丧气话,“您不去医院,身体怎么能好呢?”
“我年岁大了,本是风年残烛。人呐,都有这个时候,不去医院浪费时间。”霍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眼神慈爱,带着一抹遗憾,“楠楠啊,『奶』『奶』怕是等不到你们给我生个重孙了。”
“『奶』『奶』,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庄思楠心里着急,“您会长命百岁,怎么就看不到重孙了?”
霍老太太轻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再宽慰我了。你们也不要因为我,就着急忙慌的生孩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现在不生孩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奶』『奶』就是有这么一个念想,也没有关系。”
“我啊,能看到昀昀成家立业娶了妻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霍老太太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楠楠啊,等我走了,你可要跟昀昀好好过日子,不管遇上了什么困难,你们都要一起面对,夫妻同心。”
庄思楠是很不想听这样的话,但老人家拉着她的手叮嘱着,她最好的回应就是点头,“『奶』『奶』……”
“好孩子,不哭。”霍老太太抬手擦着庄思楠脸上的泪,“我呀,只是怕突然就走了,来不及跟你们说说话。这人临了,就怕什么也没有交待,说走就走了。”
庄思楠吸着鼻子,泪眼汪汪,“『奶』『奶』,您放心,我跟霍昀琛这辈子,不管是苦是甜,都会一起面对,一起白头到老。”
“这……我就放心了。”霍老太太很高兴。
祖孙俩关起门来说话,霍昀琛脸『色』凝重的站在外面,“『奶』『奶』的身体,病得有些突然。”
老冯脸上挂着悲『色』,“年岁大了,前阵子天气变化大,一不留神,老夫人的身体就垮了下来。”
“就算是年纪大了,她老人家的身体一向硬朗,不至于气温转变,就一蹶不振。”霍昀琛总觉得病得太蹊跷,太突然了。
“要不,还是劝老夫人去医院?”老冯把希望放在霍昀琛身上,“我跟方妈妈都劝了好几次,都差点把人绑去了。可老夫人就是不去,说不喜欢医院的味。可她这身体,不去医院哪能行啊。”
老冯也是愁眉不展。
方妈妈煎好了汤『药』,正准备送上楼,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上前,“少爷,老冯说的对,要不你跟少『奶』『奶』好好劝劝老夫人,还是去医院靠谱。”
“我会劝的。”霍昀琛看了一眼方妈妈端着的『药』,“我送上去吧。”
“好嘞。”
霍昀琛端着『药』上了楼,敲门进去,看到庄思楠陪在一旁,和老夫人手拉着手,聊着天,不知道庄思楠说了什么,老太太脸上挂着笑容。
“昀昀。”霍老太太看到霍昀琛,脸上的笑容更深。
“全世界最美的两位美人在聊什么呢?”霍昀琛开着玩笑走过去。
霍老太太被他逗乐了,“你这小子,嘴跟抹了蜜似的。我都成老太婆了,哪里美了?倒是楠楠,才是最美的姑娘。”
“『奶』『奶』跟我一样,都是最美的。”庄思楠靠着老太太,很是亲昵。
霍老太太被逗得直笑。
喝了『药』,老太太抿了抿嘴,皱了皱眉,“苦。”
“良『药』苦口。”霍昀琛把方妈妈准备好的蜜饯放到老太太嘴边,“含一颗就不苦了。”
老太太张嘴含着蜜饯,看着他俩,笑开了花。
“『奶』『奶』,我想跟您商量个事。”霍昀琛趁着老太太心情好,开了口。
“嗯?”
“咱们生病了,就该去医院看医生,对不对?”霍昀琛声音温柔似水,神『色』柔和。
霍老太太一听要去医院,就皱眉摇头,“我不去。”
“『奶』『奶』,要听话。”霍昀琛没想到她会这么固执。
“不听。”霍老太太摇头,“不去。”
庄思楠重叹一声,拉了拉霍昀琛,示意她来,“『奶』『奶』,您要是去医院,我们就把生孩子的事,提上行程。”
最大的筹码了。
霍老太太定定的看了一眼庄思楠,还是摇头,“不去。”
“『奶』『奶』!”庄思楠也是拿她没辙了。
“你们俩不想生孩子,那肯定是有计划的,不用拿这个跟我做交换条件。不管你们生还是不生,哪怕你现在就给我生一个下来,我也不去。”霍老太太铁了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庄思楠和霍昀琛对视了一眼,完全没办法。
除非,真的像老冯说的那样,绑了。
老太太喝了『药』,没多久就困了。
两个人出了房间,站在走廊回头看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无奈。
下了楼,庄思楠跟霍昀琛商量,“要不,重新请个医生来给『奶』『奶』看看?”
“只能这样了。”不去医院,只能请医生到家里来。
“之前的医生一直照顾老夫人的身体,他说老夫人这是老年病,没有什么大病,但就是不见好。这身体啊,只能喝『药』调养。”老冯走过来,跟他们说着情况。
庄思楠看了一眼老冯,“不管怎么样,都要治。至少,得查出是什么问题。”
“说的是。”方妈妈附和。
……
阿枫找来了在各自领域上都是顶级的专家医生,在这些人里,庄思楠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那人,也看到了庄思楠。
“霍太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聂明悔大大方方的走向上,“我想起来了,这位看病的老夫人是霍老太太,你应该是她的孙媳『妇』吧。”
“聂医生是哪方面的专家?”庄思楠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和善,但那双眼神给她的感觉,不太舒服。
“精神科。”聂明悔并不介意她忘记他的存在。
庄思楠想起来了,当时在宴会上,听人提起过。
不过,阿枫怎么请了精神科的医生?
“霍太太是在想,我为什么会来?其实,我也是神经外科的专家。”聂明悔笑了笑。
庄思楠这才明白了。
“原来如此。”
“其实再怎么检查,也不如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的好。”聂明悔认真严肃,“我们到家里来,也不可能带着那些仪器来。”
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他说的这句话,她是赞同的。
“如果『奶』『奶』愿意去医院做检查,我们也不可能请你们到家里来。”庄思楠也很无奈。
“一会儿我去跟老夫人谈谈。”聂明悔说了一句。
庄思楠看着他,“那就谢谢了。”
“医者父母心,我们做医生的,自然是希望病人能够健健康康的。老人家嘛,自然希望他们能够自然走向生命的终点。”
“能做聂医生的病人,应该是很安心的。”不管这个男人说的话是发自真心,还是职场话,庄思楠都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聂明悔低头笑了,“看来,霍太太对我,并没有那么放心。”
“说笑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他去给老太太看病了。
这一天,就这样过子。
所有医生给出来的建议都是去医院再做个详细检查,因为他们能带的设备也有限,是检查不出来的。
只是老太太很固执,怎么也不肯去医院。
现在只有聂明悔还在楼上,送走了其他医生,聂明悔也下来了。
“你们安排一下吧,老夫人愿意去医院接受检查。”聂明悔笑着跟他们说。
霍家所有人都愣了愣。
庄思楠站起来,“真的?”
“是的。”聂明悔笑了笑,“如果不怕晚,现在就可以送到医院。”
方妈妈立刻上了楼,过了一会儿,欣喜若狂的站在走廊往下,“少爷,少『奶』『奶』,老夫人同意了。”
……
霍老太太在医院里做了检查,最后确定是脑子里长了个肿瘤。
年纪大了,做手术风险太大。
“老夫人八十出头的人了,做这个手术风险很大。我建议,回家调理。”聂明诲拿着所有的检查报告跟他们明说:“如果不做,吃『药』调理,或许还能有一段时间的让你们陪。做的话,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听到这个结果,庄思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霍昀琛,他面『色』凝重。
她抓着霍昀琛的手臂,她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奶』『奶』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果真有一天『奶』『奶』走了,她不能想象霍昀琛会有多么难过,伤心。
“谢谢你,聂医生。”
“份内之事。”聂明悔看了一眼他俩,“说句大家都明白的话,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你们也不用这么放不下。老太太八十多的高龄了,也是高寿。看开一点。”
“明白。”庄思楠感激。
两个人走出他的办公室,聂明悔追上来,“对了,我有一个朋友,是国医大师。很多不能直接做手术的病人都会找他开『药』调理,我可以把老太太的情况跟他说一下,让他给老太太开『药』调理。”
“那就谢谢你了。”庄思楠忽然觉得,自己看人好像不准。
聂明悔摇头,“不用说谢,这是为医者,该做的。”
……
把霍老太太接回庄园,所有人都很担心她。
老太太的心态很好,看着他们,“生老病死嘛,正常的。我活到了这么岁数,也差不多了。”
“老夫人,您应该长命百岁。”方妈妈红了眼眶。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啊。老天爷想要我活多少岁,我就只能活多少岁。”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声,目光落在霍昀琛和庄思楠身上,“乖孙,你们陪我走走。”
庄思楠和霍昀琛上前,扶着老太太,一步一步的,很慢。
偌大的庄园,该熟的果子都熟透了。
老太太站在一棵核桃树下,仰头看着那被打得不剩几个挂在树上的核桃,笑了。
“你们看,果子成熟了,就该掉下来。人老了,也该躺下了。”老太太抓着他俩的手,“我呀,也该去跟你们的父母团圆了。”
霍昀琛的眼眶红了,“『奶』『奶』……”
“昀昀啊,你别难过。『奶』『奶』能陪你这么久,你该知足,我也该知足了。总有一天,我也得走啊。”霍老太太侧过脸,望着孙子。
她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脸,眼眶含泪,声音颤抖,“乖孙……”
只是一声,庄思楠在一旁就掉起了眼泪。
这一声里饱含了不舍,担心。
任何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跟亲人分开,永远都见不到的那种恐惧。
庄思楠擦了擦眼角的泪,她不能哭。
“『奶』『奶』,别想这么多,我们还有好多日子呢。”霍昀琛看似很坚强,语调还跟平时一样,但那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栗。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还有好多好日子呢。”
“外面冷,我们回家。”霍昀琛让庄思楠扶着『奶』『奶』,他则蹲在了『奶』『奶』面前,“我背您。”
霍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孙子,她笑了,“好。”
庄思楠扶着『奶』『奶』上了背,在后面护着她,霍昀琛缓缓站起来,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
霍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很深,趴在孙子的背上,感受着他宽厚的背脊,她就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的走。
她的孙子,能够撑起一片天了。
……
11月初。
霍老太太把庄思楠和霍昀琛叫到了床前,说了好些话,就闭上了眼。
庄思楠当场就哭了。
霍昀琛握着霍老太太的手,埋头许久都未起。
11月6号,霍老太太下葬。
这天,下起了绵绵细雨,风吹得呼呼的响。
霍昀琛的几个兄弟都来了,贝佳陆瑶骆绵,也都来了。
就连聂明悔,也来送了老太太最后一程。
“节哀顺变。”聂明悔微微弯腰,“前些日子,我去了国外做学术交流,没能参加老夫人的追悼会,好在今天能来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庄思楠戴着墨镜,看着聂明悔,“有心了。”
“你们也看开一点。”
“嗯。”
庄思楠有些担心霍昀琛,从『奶』『奶』离开的那天开始,他都没有哭过。
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奶』『奶』的葬礼,他有条不紊,很冷静。
越是这样,庄思楠就越担心。
如果他大哭一场,她还好想一点。
霍昀琛站在老太太的墓碑前许久,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姿挺拔,他没有打伞,头发湿了,肩膀也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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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中秋了,为了后面不断更,小希又只能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