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密室暗道里,到处弥漫着霉菌和腐烂的臭气,墙角甚至不停有虫子在爬。
萧景瑜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心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这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背后保护自己,乃至送自己登上帝位的样子。
按钱多多经常说的话讲——不像好人。
借着幽幽的光,萧景瑜抬头扫了眼面前的石门。
上面的浮雕远看上去像是一朵曼珠沙华,但近看又像一只多足且形状怪异的虫子。
眸子沉了沉。
几乎是一瞬间,萧景瑜可以肯定,自己身上的诅咒跟这个地方有关。
“贵客既然到了,便请进吧!”一个沙哑的老妪声自内传出。
紧接着,石门开了,带着簌簌的砂石声,还有明亮到让人觉得刺眼的光。
萧景瑜顿了顿,还是选择一步迈进去。
才刚进入,门便关起来,连同那个引路的黑衣人,一齐关在了门外。
不同于外面的晦暗,里面灯火通明,尤其是四周跟地上的蜡烛,搞得密室甚至有些灼脸。
地上的蜡烛规律性地排列,越往密室中间越密集,而密室的中心,是一张祭台。
“尊敬的陛下,别来无恙。”
密室的另一面,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佝偻着身躯,坐在轮椅上的人慢慢靠近。
打从老妪说出陛下二字,萧景瑜的内心就不再平静。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么,她必然知道自己是重生!
说不准眼前的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陛下,如果我是你,不会在这时候动手。”老妪说完,手指微动,散发出的黄色粉末将隐藏的虫子都吸引出来。
大小如指甲盖般的毒虫密密麻麻涌向萧景瑜,堪堪停在他四周一尺之处。
萧景瑜松开紧握的手,看向老妪:“既知道朕的身份,还要用这种方式,可见你并无诚意。”
老妪轻笑一声:“实在是陛下天威赫赫,曾经武艺高超,足智多谋,虽此刻回归孩童之身,但老妇仍旧不得不防。”
萧景瑜冷哼一声:“朕不记得自己曾与会巫蛊之术的人有过交集。”
故人,什么故人?可笑!
老妪叹了口气:“老妇贱命一条,陛下自然不记得,但陛下与太后的大恩,我南巫一族不会忘记。”
母后?这件事和母后什么关系?
老妪见萧景瑜皱眉,解释道:“当初族中出了叛徒,为了金银,将我南巫一族秘法带出山谷,被奸人利用,导致瘟疫横行,民不聊生,死伤数万,先皇下令,弊除巫蛊,可有人从中作梗,自此南北巫族成为人人可打杀,连畜生都不如的害虫。”
“此事朕曾听母后说过,是朕出生前的事。”虽然过了许久,但萧景瑜仍旧记得。毕竟这件事即便过了很多年,还是有很多人提起。
老妪缓缓点头:“不错。身怀六甲的太后听闻此事有异,连夜就带着军队赶来。老妇仍旧记得那时天黑雾浓,不见星月,族人全数被围,贼人用火石攻打山谷,老弱妇孺死伤无数。众人都以为要没有生路,这时候太后到了。”
“最后母后阻止了你们被屠?可这件事与朕何干?”萧景瑜不明白。
“陛下可还记得登基后大赦天下之事?”
萧景瑜此时终于了然。
当年登上帝位后依照惯例大赦天下,赦免了一众轻犯,这其中就有陆陆续续因巫蛊之术入狱,关押做苦役的人。
老妪点头:“陛下,被赦免的人里,老妇人我也在。”
幼时相助是因为母后之恩,躲在暗处不敢出面是因为巫蛊见不得光。
原是如此。
“你除了知道朕重生,还知道什么?”
他想知道,老妪知不知道他身上诅咒的事。
老妪靠着轮椅慢慢靠近萧景瑜,最终低下头,算是行礼:“陛下,老妇亦是重生,只是用了旁人的身子,知道的并不比陛下多。”
“猜到朕重生是因为经史注译?”
“是的,本想等陛下十二岁时再帮助陛下重登大宝,但陛下文采斐然,知识见解与同龄孩子极为不符,老妇这才确定陛下的身份。”
萧景瑜听着老妪给的答案,却觉得心中的疑惑更甚。
如果老妪也是重生,还是托体重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重生后,可曾出现过昏迷的症状?”
“陛下说的是什么样的昏迷?老妇人我虽然没有出现过,但若陛下出现过,老妇人略通巫术,可以帮陛下瞧瞧原因。”
“不必了,朕只是从未听说过托体重生,一时好奇罢了。”这么说来,她的症状与这老妪的并不相同。
“时间不早了,朕该回去了,那个跟着我的黑衣人——”萧景瑜顿了顿,思考黑衣人的去处。
“陛下若觉得困扰,老妇便让哑金离得远些。只是陛下如今年幼,须得有人在暗中保障陛下的安全。”
“无碍,便让他远远跟着吧!”
萧景瑜离开密室的瞬间,一道戴着斗笠的黑影出现在了老妪身边,呢喃出声:“他真的能担当重任吗?”
“那些文章由你帮忙散播,如今却来问老妇人我?”老妪不再理他。
等斗笠男离开,老妇指了指门的方向:“跟过去。”
密室中忽然刮起一缕细微的风,烛火摇曳,却只是一瞬。
萧景瑜回到家时,钱多多也刚从来芳阁回来。
“小鲸鱼~”钱多多抱起萧景瑜就是吧唧一口,“想姐姐没有?”
回到钱多多身边,萧景瑜这才有了‘我有新的人生’的感觉,过去的一切恍如隔世。
点头,看向钱多多:“姐姐今天怎么怎么迟?”
钱多多笑了笑:“来芳阁这半个多月生意好转起来了,我跟东家商量着要给来芳阁改造升级一番,然后重新开业。”
有关来芳阁的事,钱多多一点都没有隐瞒。
“姐姐好厉害。”这话不是虚言。
萧景瑜知道钱多多的菜很受食客们欢迎,但他没想到不到一月的时间,就扭转了经营局面。
钱多多高兴得不得了:“宝贝,你这样我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你了。”
闻言,萧景瑜心头一紧,连带着抓着钱多多后颈衣襟的手也紧了紧。
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小声开口:“为什么要离开?”
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小心翼翼。
钱多多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让小家伙误会了,赶忙解释:“姐姐今天给你找了个私塾先生,是个从外地来的,很厉害的私塾先生,据说在找衣钵传承,只有通过测试才能入学,不问出身,也没有过分的束修要求,目前私塾里只有五个小孩子,咱们小鲸鱼去一定会很开心的!”
如果说前几天她还抱着教孩子的心,那么今天在见识到那个先生出口成章、气质出尘的模样后,突然觉得让小家伙跟着自己学是委屈他了。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面对自己的身世,至少得有足够的本钱和命运对抗。
他需要能在这里扎根生活下去的底气,因为这是他的时代。
财富、学识缺一不可,或许还需要武艺,但武学可以先放一放。
而这些,她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