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走上前来，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周宴，又看了眼钱多多。
同旁的奴隶比起来，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少了害怕与畏惧。
人牙子讨好般地笑起来：“爷您眼光独到，这个小丫头就是刚到的，不仅皮相好，就连声音也好听着呢！”扭过头，凶狠朝着小姑娘道，“跟爷说说，你原先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响在耳朵边，钱多多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小白花。
“我，不对，是奴，奴叫卓依玛。”似乎还不适应自己的奴隶身份，卓依玛在介绍名字的时候有些不自在。
周宴看向人牙子：“她是从西面来的？”听到名字，他兀地生出一丝戒备。
据他所知，很多敌国奸细就用的奴隶身份进入萧国，而后秘密行事。
此人不可用。
人牙子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爷果然见多识广！这个奴隶是从西边两国交界处逃来的，近年来逃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官府特批一部分人成为奴隶，这才接纳下来，容许他们在境内生存。”
听了人牙子的话，钱多多有些无奈地叹气。
想活下来，就得放弃为人的尊严。
太残酷。
卓依玛听到叹气声，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向钱多多，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一直盯着的周宴发现这小丫头笑起来，也和钱多多有五六分像。
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周宴向来心思深沉，此时兀地见到这样一个出身和相貌的女子，心中警惕多过探究下去的好奇。
背到后面的手拦下想要上前的钱多多，在钱多多有些疑惑的眼光中，挥手让卓依玛下去。
“爷，按照您的要求，这边的人都是会武的，尤其是这个人……”人牙子开始热情推销起来。
楼下囚斗场中的比拼进入白热化状态，围观者的欢呼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动静将钱多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站在窗口，钱多多发现两人倒在地上，身体几乎纠缠在一起，但上面一个少年出手依旧十分狠辣，拳拳都往对手脖子上同一个地方打，眼神坚定。
“这小东西有点意思，知道自己力量几乎耗尽，竟然知道往离喉结五指远处招呼，那穴位被连续击打后，必死无疑。”二楼一个路过窗口的人朝旁边的同伴说道。
“就是，早知道他这么狠，我就该多下点注的。”男人言语中似有懊悔之意。
钱多多继续看向下面，此时被打的少年的确眼神涣散了。
可是他却没有放弃。
钱多多惊讶地发现，被压在下面打的少年一直牢牢折住对手的一只手臂。
即便意识开始模糊，手臂都没有动。
“啊！！！”
突然，方才打人的少年开始痛苦嘶吼，连攻击都顾不上，猛烈挣扎起来。
围观的人再次沸腾。
“下面的那个竟然硬生生掰断了上面人的胳膊，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他一直不动，是知道活不下去了，所以只攻击一处，死也要让敌人痛苦！”
下面这两个少年打得难舍难分，钱多多却看不下去了。
转头，看向人牙子：“我要下面那两个，暂停比赛，将他们活着带上来。”
那样的求生欲面前，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记得这幅身体的原主，在很多个冬夜，都曾像这般，强烈地想活下去。
人牙子听到钱多多说话，先是一愣，而后看向周宴，得到周宴点头后，立刻派旁边的人下去叫停，这才笑着对钱多多道：“原本在我们瓦兰轩，囚斗一旦开始就不能叫停了，这是规矩。但规矩与人情是可以并存的，只要您将本次囚斗所有下注的银钱十倍赔了，就可叫停囚斗，还能带走场上的两个人。您看看这银子，您怎么付？”
“你怎么不早说！？”钱多多吓了一跳。
十倍……
还偏偏要等叫停后才说……
自己这不得一下回到解放前！？
哭了。o(╥﹏╥)o
人牙子讨好地看向周宴：“这位爷一看就是行家，我瞧他并未拒绝，就想着这事儿您应该知道。”
钱多多听到，瞬间从悲痛的心情中缓了过来，看着人牙子：“那这场，我需要付多少？”
说完，又看向扭过头来的周宴。见到他点头示意放心后，心下定了些。
不对啊，慌什么，自己有个富二代朋友呢！
大不了后面挣了银子还他。
此时，两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被人抬了上来。
一个人在人牙子耳边说了句话，就见人牙子笑嘻嘻地道：“因为您来的时辰早，下注的人不多，您只需给七万八千两银子即可。”
钱多多：w(?Д?)w
这叫不多！？
周宴走到钱多多身边，握了握钱多多的手，凑到耳边轻声道：“放心，有我。”
钱多多狠心一想，自己救的是两条人命，决然点头：“好！”
因为有了这七万八千两作铺垫，钱多多反而生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站到了周宴身前，朝着在场的奴隶道：“今日是我要来的，而我只是个普通农女，所以接下来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们谁愿意跟我走？我不能保证你们平安，但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愿意的，就到前面来。”
周宴其实不太赞成钱多多这般挑人，因为底细不明，可一想到这般处事才是她，便宽心一笑，静静站在她身后，当她的后盾。
怕什么，一切有他。
奴隶们此时听到话，有些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些当奴隶当久了，看惯了生死，主动放弃活的希望，一心求死，索性直接走到后面。
有些上了年纪的，或是身体残缺的，也没有主动上前，因为他们清楚知道，不论是谁都不会选他们。
最终有三十一个主动选择了跟着钱多多。
卓依玛赫然在列。
钱多多正想问人牙子一共多少钱，就见卓依玛走上前来：“你为什么要买我们？”
顿了顿，钱多多认真地看向卓依玛，眼神诚挚：“我需要一群伙伴，而买是迫不得已的办法，就像你们中的很多人，也是迫于无奈成了奴隶。”
一众奴隶听完，全都沉默不语。
钱多多又想了想，道：“你们的前尘往事我都不会过问，但有一点，我希望跟着我的人能做到。”
“什么？”卓依玛眼神热烈地看向钱多多。
“不论你们身上是否背负着血海深仇，不论你们是否真的愿意永远追随，为我做事，我只要求你们对同伴保持绝对真诚。若往后哪一日，你们想换个主子，大可直言不讳，我会放你们自由离去。”
她不喜欢像买东西一样挑来挑去，权衡利弊。
他们是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想不想跟她走，是他们的自由。
应该由他们自己选。
钱多多自己不清楚，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在一屋子人的耳朵里，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人牙子都惊呆了：“这位姑娘，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天下，哪个买奴隶的，不是想把人的性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而后让他们为自己舍命做事！？
偏这小姑娘想当菩萨。
奇了。
卓依玛眼眶红了又红，拉住了钱多多的手：“我愿意跟着你。”
永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