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玻璃的碎片,就像是刚刚孵出的小蜘蛛一样,落在地上迅速爬开,随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满地都是亮闪闪的尸体。
陈灿挡在了我面前,用眼神示意我快报警,随即对那个叫何丹的女子说:“你在这里闹没有用,龙猫死了就是死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快点找到原因,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些多余的事。”
“什么叫多余!”何丹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哭得站不直身子,不成调的大吼:“我们家团团是我从小养大的,我养了它六年,你们这些无良医生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情!”
“你这种人少侮辱感情了,我们派特是正规医院,你不要无理取闹!”陈灿说。
我手背在身后摸手机,按了一个首字母p,找到彭铮的号码拨了过去。
“我要你们偿命!”何丹忽的冲着陈灿扑了过来,人群起了骚乱,把矛头对准了在最前的陈灿。
手机接通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看到局面控制不住,站出来说:“请你们冷静点!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还大家一个真相!”
“真相就是你们害死了团团!”
“你算什么东西,让那个医生出来!”
“就是,让她出来,给死去的龙猫道歉!”
“道歉!”“道歉!”
他们举着旗子,大声喊着让艾米道歉,我对眼前的画面产生了一股恐怖的熟悉感。
当年苏远峰的事之后,苏娜的人也是这样喊着让赵老师道歉,院长选择了保全医院的利益,放弃了保护赵老师,才会发生后来的事。
我忍着不让陈灿他们看出我身体的发抖和软弱,把陈灿塞到了后面的台子里躲着,自己站在前面说:“我就是这儿的院长,请你们相信我,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给团团一个交代。艾米医生现在受了伤在医院,如果她真的做了,我会让她出面道歉,希望你们现在能给我一点时间。”
我相信艾米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她从到这儿之后,经手的动物就没有一个出过事。
这还是苏娜在搞鬼,怪不得他会舍下沈易自己先回来。
“好啊,原来你就是院长。”何丹指着我大吼:“给我打!把这个破医院给我砸了!”
说着那群人便上来推搡,手边有什么抄起来就往地上摔,场面又一次乱了,我腹中难过,无力与他们争辩。陈灿干脆从前台翻了过来,摸过电话往离我最近的那个男人的头上砸,小刘完全懵了,蹲在里面不敢动。
何丹挤在人群中,几秒的功夫我就找不到她在哪儿了。
这时候我从陈灿那边看到有人泼了一盆东西过来,我一阵慌乱,外耳在面前腐蚀的完全不剩的样子又浮现出来,我疯了一样的把陈灿推开,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那些液体毫不浪费的泼到我身上,把我从头浇了个透。
周遭很凉,我闭着眼睛,却没有觉察到疼痛的袭来。
那不是硫酸,是水。
我瘫软在地上,听到彭铮和其他警察的声音,人三三两两的散开,彭铮焦急的跑过来,蹲在地上问我有没有事。我完全是崩溃的,只知道面前有个东西,抱住哭了起来。
我记得小时候,陈灿老跟他爸打架,有一次我去找她,她爸爸从屋里扔出来一个碎酒瓶,正好砸在我头上,我眉毛上面到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那时候满脸的血,差一点我就会变成一个瞎子,陈灿吓得哇哇大哭,但我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可最近这几天,我仿佛把这前半辈子没流过泪,全部补了回来。
面前的人由我抱着,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像拍一个小孩子,让我想起我爸爸,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抱过我。我以为是他不喜欢小孩子,可当看他抱着乔煜笑的时候,才发现我一直都是错的。
我哭的眼前发黑,却在那片黑暗里看到了苏娜。
她倚在派特的门口,嘴里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大大的泡泡,然后啪的破掉,戏谑的笑。
我猛然惊醒,听到她冰冷的声音,是来自于现实,“我早说过,只要你不再纠缠四哥,我就不会动你,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呢?”
彭铮把我扶起来,板着脸对身边的警察说:“把苏娜带回去。”
“嘿嘿,彭警官是吧。”苏娜把口香糖吐在地上,摊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来看个热闹,这都不行?”
“带回去!”彭铮根本不听她那一套。
“你凭什么抓我?”苏娜狠狠盯着他。
“组织煽动群众闹事。”彭铮回道:“而且派特的医生艾米前几日被人刺伤,这次的矛头又是指向她,我们有条件怀疑你跟这件事有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你们脑残吧!”苏娜吼了一句,被警察给扣下。
我往前走了一步,腿脚发软差点摔倒,陈灿和彭铮一块儿伸出了手,我离彭铮近,被他一把揽了过去。
可就是这时候,我看到了匆匆赶过来的沈易,他不知是从哪里跑过来,也许本来已经到百乐了。他气息很乱,气喘吁吁的看着我们,脚步顿了顿,站在派特外面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想要摆脱彭铮,他却抱住我不肯放手。
沈易嘴角含了冷笑,抽了一支烟点上狠吸了一口,走进来站在了苏娜旁边。
“四哥,你回来了。”苏娜眼睛里又亮起光芒,“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彭铮,你今天不能带她走。”沈易开口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把抽了半根的烟绕到苏娜背后的墙上直接捻灭。
“哦?”彭铮扬起眉毛,“何出此言?”
沈易面沉如水,没有理由,“不然你可以试试,你把她带进去,我十分钟之内让她出来,做不到这颗脑袋送你。”
“还有,你再说话之前最好把她放开。”他语气里透出威胁,这个她指的是我。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跟你没关系吧。”彭铮笑着,终于松开手,陈灿立马把我接了过去。
沈易很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从警察手底下把苏娜给抓了过去,用力推出了派特的大门,二话不说就走。
彭铮的人要追,我咬咬牙擦干眼泪拦住他,说:“派特的事我暂时不想追究,艾米不是她干的,我知道另一个人。”
他顿顿,“谁?”
“程辉。”
“他们认识?”
“是情侣,闹过分手。”我说。
彭铮想了想,摇头,“不对,不是他。”
“为什么不是?”陈灿问。
“他有不在场证明。”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是上次给彭铮送资料的那个,她靠近了,依旧是把一个档案袋甩给彭铮,然后接着说:“程辉在那之前聚众斗殴,现在还是警局里关着。”
“有意思了,你们警察也有给他们当证人的时候。”陈灿咧嘴笑了笑。
我心乱如麻,不管他们说什么,脑子里全是沈易。
他还是护着苏娜的,尽管在山上他作出那样的举动护我,可他也是宁愿自虐也没有伤苏娜,我不懂他对苏娜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在里面。
彭铮说那个女人叫徐柔,也是个刑警。
我敷衍的嗯一声,想去医院看看艾米,交代了小刘几句,暂时把派特关了。
徐柔只是来送艾米的伤情报告,送完就走了,总是来去匆匆。
彭铮先送我回了趟家,把湿衣服换下来,又把我和陈灿送到医院才回警局,叮嘱我们如果再有事情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我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艾米呆愣愣的躺在床上,脸上和胸口还裹着纱布。陈灿说她耳朵前面那刀很深,是侧着往上挑的,差点掀起一层皮,很严重。
艾米一见到我就要掉眼泪,我急忙给她拿纸巾,不让她的眼泪弄到纱布上。
她现在不能说话,一张嘴就疼,也吃不下东西,每天只能靠打针输液。
我心疼的抓着她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在那里陪着她坐了很久。
医生来换药,我和陈灿出去,在走廊里,她问我:“你跟沈易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我黯然。
“他刚才吃醋了你没看到么?”陈灿又鄙视我,“你跟彭铮又是什么情况啊,那孙子刚才抱你!”
“他想泡你。”陈灿下结论。
我抓了抓头发,说:“能不能先不说这些了,灿灿,我真的快疯了!”
我不想惹事,我想过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平民生活,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麻烦的事却一件又一件的找上门来,一次次摧毁着我可以接受的底线。
陈灿安慰的搂着我,再也没多话。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坐在广场的凳子上发呆,我正想着事情时,面前响起了音乐声,抬头看到一群大爷大妈凑在一起跳广场舞。
他们的动作很简单,我看着好玩,有位大妈还特意过来邀请我加入他们,我连连摆手说不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很特殊的,是个很小的姑娘,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胖乎乎的,在路灯下挥舞着影子摇摇摆摆,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特别可爱。
我看着心都化了,低下头,也在想自己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那个小姑娘跳累了,见我这里有位置,就跑过来坐下,晃着腿歪头看我,嗲声嗲气的说:“姐姐你也是来跳舞的吗?”
我对她没有管我叫阿姨,更喜欢了,捏捏她的脸,“姐姐不会呀,只能在这里看你跳了,跳得真好。”
姑娘说:“我妈妈也不会。”
我就笑,小姑娘咧咧嘴,没一会儿她妈妈来了,她晃着小身子,扑到她妈妈怀里,仰着脸一脸天真无邪。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一愣,转头看到了彭铮,他还是一副散漫的样子,手揣在兜里,走到我跟前坐下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